涂山凌已经十六岁了,嗓音比之前要低沉,带着轻微磨砂的质感。
桑辞很久没听到涂山凌说话,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种还在睡梦中的感觉。
“嗯……”
他轻声用鼻音应了声。
因为着凉感冒,尾音比平时拉得要长,像是在撒娇。
涂山凌抿了下唇,耳朵像被羽毛挠了下,他伸手,想要把桑辞脸上的画册拿开。
桑辞歪了歪脑袋,一边用手撑着后面的书架站起身,完全忘了自己脸上还盖着本画册。
画册倾斜,翻着页从他脸上滑落。
涂山凌的手刚好碰到他抬起的额头。
桑辞缓缓睁开眼,意识到是涂山凌时,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下眼。
这哑巴今天转性了?
桑辞假装腿软,伸手抓住涂山凌的衣衫,就那么拽着人与他靠近。
涂山凌担心他摔倒,只得前倾着身子,一手抵着书架,一手把人圈在怀里。
画册嗒地落地。
黑衣少年微微扬起头,因为刚睡醒,眼尾吊着一抹淡色绯红,透着一丝丝诱而不知自的脆弱。
“是你啊。”
桑辞眯起眼笑,嗓音因为着凉,含糊不清。
涂山凌看着他在光影下的笑颜,心跳不受控地跳动。
他吓坏了,担心心跳声被桑辞听见,赶忙松开手后退。
好奇怪啊。
他犯了心疾么。
桑辞见他顷刻间恢复原来的冷脸,看都不看他一眼,没所谓地笑了声。
他揉着坐得有点疼的腰,眸子低敛着,“你是来告诉我,天黑了,我该回去了对吗?”
涂山凌俯下身,想要把掉地上的画册捡起来,视线触及翻开的画面却不由地一愣。
书页上赫然画着两名男子。
他们相互搂抱在一起,一上一下,姿势……很是奇怪。
涂山凌皱了下眉,但还是把画册合上,拿了起来。
桑辞自然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点也没感到不好意思。
他既然要让涂山凌喜欢上他,自然得学习男子之间要如何亲密,也要学习怎么去取悦另一方。
桑辞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抓住了涂山凌的手臂,一点点往下。
手指掠过他紧绷的手背,他轻声道:“我还没看完,有很多地方不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
涂山凌盯着桑辞的脸,似乎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桑辞抬眸,笑盈盈地对上他探究的视线,表情看起来很单纯,
“画册上说,男人被喊哥哥会很兴奋,感到很开心,那我以后喊你凌……哥哥,好不好?”
他重复一般,又清晰地道:“凌哥哥。”
凌哥哥。
涂山凌脑海里又浮现了刚才看到的画面,他喘了口气,猛地推开了桑辞,“你以后不许看这种奇怪的书!”
桑辞靠着书架,无辜地道:“它并不奇怪,书肆老板说很多人都会买。你没看过男女版本的吗?我喜欢你,想要和你成亲,自然要学好……”
涂山凌不想继续和他讨论,恼怒道:“你闭嘴!”
桑辞撇了下嘴,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涂山凌气恼地握着画册,脑子里乱哄哄的,转身走了几步,还是道:“过来,和我一起吃饭。”
桑辞立马笑了,他大步走到涂山凌的身侧,暗暗地舔了下自己的小虎牙。
他知道,长久以来的坚持还是融化了涂山凌这座冰山的一角。
而冰山一旦开始融化,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样子。
涂山凌,注定是他的掌中之物。
……
那天晚上,涂山凌做了个梦。
他梦见少年背对着他。
白皙的脊背,纤细的腰身,一丝不挂地侧躺着,发出呜咽般的细碎声响……
这声音,让涂山凌慌乱地闭上眼,觉得胸口里像是着了火,呼吸都不受控地便得急促。
“凌哥哥。”
少年含笑喊了声他的名字,忽然转过脸来看他。
裸露的肌肤上溢出了点点汗珠,被月光照耀着,像是漂亮的妖魅。
涂山凌猛地惊醒了,捂着脸不敢再去想。
……
老仆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没过几日,便自我了断。
他在后厨劈了大半年够用的木柴,又给桑辞做了一桌自己拿手的饭菜,磕了三个响头,就一个人离开村子,寻了块空地自己给自己埋了。
桑辞意识到他去寻死,也没阻拦。
如果没有活下去的意义,那死了也好。
桑辞病得更严重,一到晚上体内灵气就开始乱窜,害得他经常整夜疼得睡不好觉。
为了不被涂山凌察觉到,他只得强打精神,减少在涂山凌面前出现的时间。
……
秋意渐浓。
再过一个月便是拜月节,也是团圆的仲秋节。
涂山凌收到了京城那边寄来书信。
父亲要他这两日便启程进京,陪他们一起赏月过节,再一同去参加太子的生辰宴。
涂山凌看着书桌上的白玉花瓶,里面还插着昨天那朵淡紫色的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