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雾蒙蒙的水眸里有凝结而起的水花,小奶音很低,她想控制着不问地,可嘴巴还是快了一步:“爹爹,我阿娘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呢?”
看到别的娃娃都有娘亲,池鱼一直都把想要问爹爹的冲动藏得很好,甚至靠山囤所有的人也都刻意回避关于她娘的事,可今日看着范大嫂散发着慈母爱意的一双眼,看到范大嫂一双托着幺子的手掌,压在池鱼心底的话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
池凤鸣通红而深邃的眸子望向远方,把手里的酒壶拿起来,仰头直接往嘴里倒。
“凤鸣,可不能这样喝酒,这是不要命了?”
齐老头急了,上前一步夺下池凤鸣手里的酒壶。
池鱼已经低着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了,她太不懂事了,不该问的,都忍这么久了,干嘛勾起爹爹的伤心事呢。
“爹爹,别喝了,阿鱼不问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阿鱼身边有爹爹就好。”
她吸着鼻子,一脸愧疚摇晃池凤鸣的胳膊。
范大嫂和桌上其他人也红了眼。
他能告诉奶团子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吗?
太悲伤的事情,池凤鸣不想让阿鱼知道,便扯了谎:“你母亲叫封揽月,她只是病了,在外公家养病,等身体好了就会跟阿鱼团聚的。”
对,那个女人叫封揽月,有一双绝美的眸子,池凤鸣闭上眼睛还能想起那女人的模样,池鱼长得很像她,可她死了,是他亲手埋葬的,又怎会在养病?
终于,池凤鸣在内疚中看见奶团子一双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眸子里闪烁起光亮,尤其额间火焰跳动着,像真的燃烧起来一样。
原来,她不是没有娘亲,她娘亲只是病了。
原来娘亲叫封揽月。
她要尽快把脑海里泛黄的医书背完,她要尽快学会看病,她要去外公家找娘亲,然后给她治病!
池鱼的小脑袋瓜子里此刻在指挥着千军万马。
封揽月?
这个名字也是齐老头和范大嫂第一次听到。
池凤鸣叹了口气,敛住心神,抬手摸了摸池鱼毛茸茸的小脑袋,“等阿鱼大些了,爹爹带你去找你娘亲。”
池鱼赶紧点头,一双大眼高兴地眯成了一条线,小嘴巴都合不拢了。
打死池凤鸣他都不会想到,此刻,为了哄闺女高兴,为了给闺女一个念想扯的一个谎话,在万里之外竟真的存在!
见奶娃娃高兴了,范大嫂才悄悄松了口气,把裹得严实的幺子递给了自己娘亲,她张开双臂冲着池鱼道:“阿鱼,过来,范伯娘抱抱。”
池鱼竟然没有拒绝,乖巧地靠进了范大嫂的怀里,范大嫂的怀里好温暖,柔柔软软的,还带着特有的奶香味,池鱼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再有逆天聪明的智慧,终究也是个三岁的娃娃,在一些事情上是绕不过去的。
“阿鱼真乖!”
范大嫂压住心底的难受,强挂起笑容。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池鱼跟吃奶的娃娃一样窝进了范大嫂的怀里,原来,乡大夫跟范大嫂的关系这样要好,跟母女一般。
大家伙的小本本上又暗戳戳的记了一笔!
“谢谢范伯娘!”
池鱼没让自己沉浸在温暖里太久,稳定了情绪后就从范大嫂的怀里出来了,重新端端正正的坐到池凤鸣的身旁。
范大嫂擦了擦眼角,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她的娘亲已经死了,整个靠山囤的人都知道!
那就自己做她的娘亲!
范大嫂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都吓到了,这是不是在跟乡大夫套近乎?毕竟池鱼不光是一个三岁的奶娃娃。
所以,这事自然不能跟任何人提的,她只在自己心里暗暗发誓,要想对亲生孩子一样疼爱池鱼,无关身份地位!
“阿鱼,给,再吃一个鸡蛋。伯娘先下去了。”
范大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没染红的鸡蛋,这是她娘从家里带来的,是跑山鸡下的蛋,她娘没舍得吃,给她攒下来专门做月子的,吃着更有营养。
池鱼点点头,冲着范大嫂笑一笑,把这颗蛋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包包里。
明日要给范大嫂送一篮子跑山鸡下的蛋。
其他外村的人眼里都闪烁着光亮。
池凤鸣今日吃的酒并不少,可他一点醉意都没有,背着池鱼朝茅草屋走去,月光披散下来,照亮前方的路。茅草屋的院门前有两团光亮,一高一低,是故渊和林听雪在等他们回来。
听见远处的脚步声,故渊松了口气,小丫头终于回来了。
提着灯笼,故渊朝着他们走去。
“臭小子,大晚上不睡觉,提着个灯笼满街跑什么!”
池凤鸣没好气地瞪一眼故渊,从前只觉得齐小六碍眼,现在更觉得眼前的臭小子碍眼。
故渊只把胳膊伸出去,让灯笼的光亮打在池凤鸣脚下,并不说话。
“阿渊哥哥,给你,吃这个!”
小胖手里握着范大嫂给她的鸡蛋!
“好!”
故渊接过揣进了怀里,朝着池鱼扬了扬唇角。
“臭小子!”
池凤鸣突然就觉得喝下去的酒上头了,只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