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梓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说有吧,这不是给眼前的小东西垫脚吗?
可说没有呢?大家是不是会怀疑他不曾读过书?
那有损他的威望。
毒辣的日头升至半空,老槐树下的知了叫得更欢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范梓良的脸上往下掉,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同一个位置,竟然起了一个个小坑!
池鱼一直仰着头看着黝黑的范梓良,反正她这会不累。
范梓良真想一脚踢飞她。
这丫头简直就是一个恶魔呀,怎么能这么折磨人呢?
她不再问他第二次,可不问就等于没问过吗?
小丫头软萌无害地嘟着小嘴,扬着小下巴,就那么看着他。
他始终要给出一个答案,这事才能算有个终结。
“时间太久远,俺依稀……依稀……依稀记得好像有……有这么个人!”
范梓良的舌头生平第一次打结,一句话回答得磕磕绊绊。
可院子里却交织着不同的声音,有秦氏和范氏那边倒抽凉气的,有齐氏这边拍手叫好的,更有赞扬这奶娃娃有学识的。
“可那又咋样?你还想比肩前人了?你个女娃娃,争强好胜个啥,才三岁大一点,不能消停长大等着嫁人啊?就不能学学你招娣,盼娣,来娣三个姐姐?”
范梓良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本以为回答个有,能拉回来一些个颜面,可此刻看来却不是。
他弯下腰,扯着嗓子朝着池鱼吼道。
被点了名字的是他的三个闺女,此刻三个闺女都低着头不敢看人群里的父亲。
今天的父亲比以往更暴躁。
池鱼却笑起来,她一笑,阳光都没她灿烂,耀眼得不敢让人跟她对视,“那还真的文斗?”
“哼,小丫头,会吟诗作对就能当饭吃?就能治理好屯子?”
范梓良也笑起来,还夸张地拍了几下大腿,自古以来可没这个道理。
“那咱们比比谁更聪明?”
小奶音从小软嗓里飘出来,似乎在跟范梓良打商量,他竟然自恋地听出来几分妥协,求饶。
比聪明?
只要不吟诗作对,他的聪明才智在范氏无人能比,不然靠山囤旱灾三年,凭啥他范氏子弟没挨饿?
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他望着池鱼,抬高了下巴,“怎么个比试法?”
“我出三个题,你来答,怎样?”
还没等范梓良出声,院子里就响起了其他的声音:“毕竟是个孩子呀。”
“里正赶紧想想办法呀。”
“真是自不量力,族长的聪明可是在整个指山乡都能排上号呢,一个臭丫头也敢来叫板。”
池鱼回头看着关心她的众人,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用担心,又看向池凤鸣,用嘴型喊了一声:爹爹。
池凤鸣赶紧给她加油鼓劲,奶团子又笑了,转身,轻轻拍了拍额间黑色火焰,看着范梓良继续问了句:“我来出题,你来猜?”
“好呀,小丫头,这可是你选择的路,输了以后别哭鼻子说我老汉欺负人呀。”
范梓良招了招手,有人就赶紧递了一个马扎过去。
齐小六也眼疾手快地几步回屋端了一碗水出来,又拿了马扎放在奶团子的身后,“阿鱼妹妹,坐。”
池鱼笑眯眯地谢过齐小六,坐在了范梓良的对面,接过海碗,喝下一大口甘甜的井水,齐小六接过转手给了一旁的小兄弟,站在池鱼身后给她捏肩捶背的。
齐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行!
不自觉也站到了池鱼的身后,其他人紧随,后来就成了以池鱼为首和以范梓良为首两个方阵的对抗,大家都挽起袖子,安静地瞪着眼睛,只要形式不好,随时都可以撕了对方。
“那我开始了?”
软糯糯的小奶音激荡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没有任何杀伤力,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奶猫,惹得对面哈哈大笑起来。
范梓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见奶团子伸出右胳膊,抬高,攥紧的拳头举过头顶后,把食指缓缓伸开,指尖指向天空,悠然问道:“这是什么?”
大家刚才屏住的呼吸一下泄了出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别说范梓良,就是他们这些个没见识的妇女也能答出来。
范梓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句:“自然是你的手指头。”
“错!”
范梓良的声音才落地,奶团子紧跟了上去,一个‘错’字,又让大家一激灵,这难道不是手指头?
都瞪圆了眼珠子看向稳坐在马扎上的小丫头,只见她粉嫩嫩的小嘴一张,道:“这是一。”
众人哗然,这还真也是一。
范梓良气地哼哼了几口粗气,抬手让大家都闭嘴,他需要安静。
“第二题!”
显然已经乱了方寸的范梓良又开始暴躁了。
奶团子仍旧笑眯眯的,右手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问了句:“这是什么?”
范梓良这次谨慎了很多,皱着眉头,看着小丫头白白嫩嫩的手指头,这个问题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大家也都默契的沉默,静静的思考,有了刚才的草率,谁都不敢轻易觉得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