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阵阵，檀香袅袅。
“卿卿？”
顾卿卿睁开眼睛，看见悟心正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
那种专注，温柔，宠溺的目光，顾卿卿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悟心……”
“是我。”
悟心眉间的朱砂夺目，眉眼之间染上了红尘情欲，使得出尘的佛门弟子恍若跌入尘埃一般。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在顾卿卿的脸上。那双手干燥而温暖，顾卿卿眼里浮现几丝留恋，痴痴地看向了悟心。
悟心脸上忽地腾起一阵红晕，有些羞涩地看着顾卿卿，突然低下头抱住了她。
温热的呼吸喷在了顾卿卿的脖颈处，顾卿卿突然感到一阵恍惚，一时之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听见悟心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挠的她身子软软的。
“卿卿……”
“你去死好吗？”
顾卿卿的瞳孔猛地扩大，悟心那双温暖的手此时稳稳地掐在了她的命脉上。
“你怎么不去死？”
她艰难地回过头，看见悟心露出的一半侧脸上浮现出刻骨的恨意，那双清澈的眸子此时淬满了阴毒。
“我那么爱你，我为了你舍弃那么多，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卿卿，你负我。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我要……杀了你！”
顾卿卿感到一阵窒息，翻着眼白不停地挣扎。
“顾施主，顾施主？”
“顾卿卿！”
顾卿卿猛地睁开眼，看见床前端着一个木碗的悟心蹙着眉头看着她。
方才的话还在耳边环绕，顾卿卿煞白着一张脸，条件反射一般抖了一下。
“……既然醒了，把药喝了吧。”
悟心将药碗放下，疏离地行了一个礼，便要转身离去。
“悟心！”
悟心停下脚步，语调不变地回复道：
“顾施主应当叫贫僧悟心长老。”
“……悟心……长老……你，为什么救我……”
悟心回过头，那双眉眼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与羞怯，甚至失去了曾经浓烈的情欲，此时多了些看破红尘的意味，眼含慈悲，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顾卿卿想到了自己忠心侍奉的神尊，又想到了曾经的悟心，一时之间内心千回百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施主莫不是忘了？牵情印。”
牵情印。当头棒喝一般，顾卿卿的心轰的一下。
当年她骗了悟心，害怕悟心杀了她，就在他们情深之时种下了牵情印。
只要顾卿卿受到了伤害，牵情印便能转移一半的伤害给悟心，以此来保全顾卿卿的性命。
怪不得……顾卿卿的脸上血色尽褪，她看见悟心那张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也受了重伤吧？怪不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水莘神女没有下重手，她可能觉得施主你必死无疑，否则就算我死了也不能救你。”
悟心的语气平淡，好似自己身上的伤根本与顾卿卿无关一般。
“施主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顾卿卿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疲惫，以及迷茫。
自己做错了吗？
神尊她……值得自己这么对她吗？
几百年，就是个笑话吗？
她看着悟心一时无言，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些再也难以拥有的东西。
“悟心……长老，你……恨我吗？”
“往事不可追。”
悟心没有多说，但是顾卿卿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风吹来，檀香的气味飘来，顾卿卿曾经闻过许久这个味道，如今闻来却熏得眼睛发红。
悟心的衣角消失在视线尽头。
水莘神女一缕残魂如今寄居的肉身是一枚佛教的舍利子所化。为了这枚舍利子，六百多年前顾卿卿以情为网，网住了当时惊才绝艳的佛子悟心的心。
极致的情爱之后，是无休止的利用与阴谋。
当所有尘埃落定，水莘神女本欲杀死佛子悟心，顾卿卿却突然心软，祈求神女留他一命。
当时的悟心跪在佛门，看着她的目光死寂，顾卿卿在那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她突然觉得悟心再也不会是从前的模样了，他一定会变，而这些是因为自己。
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顾卿卿在惹了一屁股事之后，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她不知道悟心过得什么样，或者可以说，她不敢知道。
如今她看见悟心的目光，突然感到，自己真的做错了。
悟心成佛了，真的成了佛。但是顾卿卿宁愿他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六百年，悟心是怎么度过的？是如何消磨了恨意，爱意，杀意，如今满目慈悲，宽容地救了她的命，放下了过去的一切？
“……活到如今，是吾的恩赐。”
神尊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顾卿卿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随后痴痴地笑了起来。
多可笑，一心想要效忠的人恨不得她死，她辜负的人却救了她的命。
顾卿卿在床上坐了许久，随后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