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灯火阑珊，转嫣柔和夏闻泣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看着那对小恋人收拾行囊，驱车离开。
祝襟感受到了高处的视线，抬着头，摆着手向他们道别。
夏闻泣忽然停下了摇扇的动作，仰面后靠躺倒在屋顶上，顿了好久，才侧过头看着转嫣柔，声音无比清晰，
“你觉得，那家伙是个怎样的人？”
转嫣柔望向他，又很快收回视线，“硬要说的话，是个好人。”
夏闻泣笑了下，“好人……吗？”
“你是唯一一个这么评价她的人。”
他忽然起了兴致，一个打挺坐起身来，漫天星光璀璨，他抬头望天，敞开心扉，“我和她认识的很早。”
是的，很早。
那时候的庄怀辞才刚刚顺利化成人形，从神界那犄角旮旯的偏僻地方出来。
那里只有她一个，就那样修行了数百年，顺利化形的她才第一次接触了其他神族。
语言不通、磕磕绊绊，衣着打扮朴素落伍，还有那不懂得一点变通的榆木脑袋……很快，她就在新一批收录的神族中，出了名了。
夏闻泣这时为了抓住内奸，偷偷潜入神界，自然，也被这家伙给惊到——怎么看都不像那些最在乎面子爱摆谱的神族！
夜色深沉，只有庄怀辞还在练习挥刀。汗水从额头流到脖颈，她的动作力度分毫不减。
夏闻泣看了会儿她，便默默返回了。
让这家伙大放异彩的是第二天的比试排位。
那些嘲笑她土包子的家伙一个个被打倒。所有人中，只有第一位的顾续打败了她。
实力为尊，小部分的人开始为她鼓着掌。夏闻泣也有些惊愕，这家伙倒真是真有几分本事。
台上，庄怀辞也笑着，深深一鞠躬，才退场离开。
她的语言虽然还是会有些地方发音古怪，还是懵懂无知，分辨不出旁人语言里的戏谑，可一切都在变好——她如此相信着！
可还没让庄怀辞高兴几天，一次外出任务，让一切都如镜花水月。
“叮——”这是紧急事件的号角声，是帝君传唤所有人前去集合，出大事了。
夏闻泣艰难的挤进前排，才能看清楚些。
帝君坐在高堂之上，而庄怀辞站在他对面，低着头，满身血淋淋的，怀中抱着一个残破的身影，看样子已经死透了，能看见那骨头都露出来。
高台下最近处，身着红色长袍的男子手上拿着书卷和笔，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他面色不虞，对对面这个看着就让人倒胃口的粗鄙家伙毫不掩饰的嫌弃，手扇了扇，“这样的说法……你这是把我们所有人当傻子吗？”
庄怀辞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嗓子眼里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我，没有，说谎。”
红衣男子嗤笑一声，挥挥手，两三个和庄怀辞一般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神族踉跄着走了上来，拱手行礼，
“咳咳咳，我们不知。当初我们分头行动的，进入森林就分开了。”
红衣男子蹙眉，这不好办了啊……却见此时，那个小女孩举手了，脆生生的开口，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相。”
芍没，即便年纪尚小，但因有强大治愈力和感知力，而被带着早早就出去历练。
帝君微笑着，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三下。
芍没伸出食指指向庄怀辞，她的声音在安静紧张的氛围中如此清晰，
“是她突然过来，发了疯，杀死了所有人离开。然后又假惺惺捧着尸体哭，我都看到了，躲在树上。”
那根指头还是坚定的指向庄怀辞，“就是她，杀害了除了在场四人外的所有人。”
“她在说谎。”
庄怀辞瞬间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仰着小脸、毫不退缩的直视自己的芍没。
那双大眼睛圆溜溜黑漆漆，又因为身上溅了些血，看起来有些空洞，像一具漂亮木偶。
周围人炸开了锅。各种声音都有，担忧、畏惧、惊恐、厌恶、恨。
委屈和愤怒同时冲上庄怀辞的心头，她绝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为什么要冤枉她？
红衣男子伸个懒腰，继续流程，“行了，别吵！这只是一方证词。还有谁上前补充别的吗？”
众人噤声。
夏闻泣皱眉。双重人格？这家伙会是这种人吗？他再次看向身处漩涡中心处的庄怀辞。
各种各样繁杂的声音涌入，恶意也好，善意也好，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巨大怪兽，欲要将她吞吃殆尽。
可内心深处，那股不断涌起的最最强烈的感受——是畏惧。
那些血腥的画面，残肢断臂，伙伴的悲鸣、嘶吼，以及初见、日常想出时的画面对比，让一切更加可怕。
……那全是她做的吗？
不，不该如此……
好久，仍没有人再上前提供信息。
红衣男子拍拍手，“行了。那就先将芍没和庄怀辞带去测谎，若是一切有了结论，会再给大家答复，今日散了吧！”
庄怀辞被蒙着眼，身体坠入柔软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之中。黑暗和悬空感，会让人的防线最最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