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内,申时初。
崇祯皇帝乘着御辇来到了文华殿,阁臣杨嗣昌已经在此恭候着他。
杨嗣昌恭恭敬敬的向崇祯行过常朝礼后,就听到崇祯问他道:“先生,有何事情要奏?”
他又重新跪下,才回奏道:“臣为大学士刘宇亮督师的事求见陛下。”
崇祯坐在御座上,眼神有些茫茫的看着杨嗣昌,说道:“他的奏疏,朕已看过,先生可有何意见?”
杨嗣昌不敢抬头,反把头伏得更低些,才说道:“陛下一览宇亮奏疏,便即下手诏嘉勉,命他迅赴前敌,代替卢象升总督诸镇勤王援军,与虏作战,足见皇上对宇亮之倚重、期望之殷。
然宇亮以首辅之尊,假天子之威灵,督察诸军,其地位实是在总督之上。
如仅是代卢象升总督军务,其地位则不过一总督耳,其所指挥者,也不过卢象升现有的一万多残军疲卒耳。这就失去了首辅代皇上视师之本意。”
崇祯听了杨嗣昌的回奏,有些疑问道:“难道,不让他前去督师?”
杨嗣昌见已说动崇祯皇帝,便不紧不慢的继续轻声回奏道:“刘宇亮所奏,系请求督察诸军,而不是自任总督。
况卢象升虽出师无功,又贻误战机,深负皇上委任,但目前军情紧急,实不宜临敌易帅,以免影响军心。请皇上对卢象升稍示薄惩,使他仍为总督,戴罪图功,以观后效。”
崇祯听了杨嗣昌的回奏,也印证了他对刘宇亮心思的看法,便进一步问道:“那刘宇亮呢?”
杨嗣昌接着回奏:“恳请陛下,仍按刘宇亮原疏所请,派他前去督察诸军即是。”
崇祯仰靠在御座之上,他在心里仔细想了想,觉得杨嗣昌的话也很有道理,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手诏下得确实是急了些。
“好吧。”他对跪在殿中的杨嗣昌说道:“就依爱卿所奏,前诏作罢,派刘宇亮前去督察诸军吧。”
“遵旨!”杨嗣昌再次叩首下拜。
崇祯皇帝有些殷切的说道:“目下虏骑越发深入,畿辅州县,望风瓦解,使朕忧心如焚。今首辅刘宇亮既愿代朕视师,朕深感欣慰。望他能早日成行,不要迟延才是。先生请起吧!”
杨嗣昌听了崇祯的话,却没有起身,仍是跪在地上说道:“臣,尚有一事启奏陛下。”
“还有何事?”崇祯满面疑惑的望着杨嗣昌。
杨嗣昌跪着回奏道:“杨廷麟的弹章,蒙皇上发交内阁,臣己然见到。臣以驾钝之材,有负皇上委任之重,实在是罪该万死。
皇上天恩高厚,不忍加诛戮。臣非草木,怎能不感激涕零!只要有利于国,臣即粉身碎骨,亦所甘心。”
崇祯皇帝闻言,对杨嗣昌越加爱惜,温言抚慰道:“此事,朕自有主张,爱卿不必放在心上。”
杨嗣昌不急不缓的轻声说道:“臣生逢圣朝,深受知遇之恩,对此不惟毫不介怀,且愿趁此为陛下举荐贤材,为国效力。”
崇祯面上疑惑之色更重,问道:“你要举荐何人?”
只见阁臣杨嗣昌把头伏得更低,已经都贴到地上的青石砖了,才轻声奏道:“臣拟举荐杨廷麟为兵部职方司主事,佐卢象升赞画军务,以展其平生所学。”
“行兵作战之事,他可懂得?”崇祯又是一脸狐疑。
杨嗣昌恭谨的跪在地上,继续奏道:“杨廷麟平日颇留心经世之学,对古今兵略亦甚熟悉,非一般儒臣可比,目前军情紧急,需才孔殷。
如能使他前去军前,帮卢象升运筹帷幄,佐理军事,较之他供职翰林院,更可发挥长才,为国效力。”
崇祯皇帝见杨嗣昌态度十分的诚恳,竟是毫无报复之心,不由在心里对他大为称赞,面上微笑着说道:“卿能捐除私怨,为朝廷举才唯贤,有古大臣之风,实堪嘉慰。朕知道杨廷麟是一个敢说话的骨鲠之臣,只是有些偏激而已。”
杨嗣昌见事已成,忙更加恭谨的说道:“陛下圣明,深知廷麟,故不加以肆口攻讦之罪。其实廷麟只是误听了流言蜚语,不明实情,其用心倒是极好的。”
崇祯点点头,面色和蔼的说道:“好吧,就依爱卿所奏,改授他职方司主事,着他迅赴卢象升军前赞画。”
“遵旨!”杨嗣昌领旨后,跪谢皇恩。
…………
从文华殿退了出来,穿过一条夹道,杨嗣昌回到了内阁职房。
他没有回自己的公房,而是先走进内阁首辅刘宇亮的房间内,把刚刚面见皇上的经过,对刘宇亮详细说了。
刘宇亮闻听后,十分的高兴,连连向杨嗣昌拱手称谢。
尤其是,当杨嗣昌把在皇上跟前举荐杨廷麟一事说出之后,刘宇亮和其他几位走来打听消息的辅臣,都是齐声称赞着杨嗣昌有古大臣之风。
次辅薛国观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他虽早已看穿杨嗣昌举荐杨廷麟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把这个敢说话的翰林官赶出朝廷,送到兵凶战危的地方。
但是他却笑着对杨嗣昌拱手说道:“文弱兄,难得,难得!俗话说,‘宰相肚里行舟船’,此之谓也。”
杨嗣昌则是一脸谦恭的回答道:“学生同伯祥原就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