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铮所处高台,位于宣府军长岭山防线的正北方向,此处位于山腰部的一块平地,是后来才搭建起的这个木台,以便于观瞧北边的情势。
陈铮举着千里镜,向北遥望,只见远远的东北方向上,似乎有些旌旗的影子晃来晃去,然相去太过遥远,却也看不真切。
不过,结合着刚刚的烽烟号炮,远方隐现的旌旗定是鞑贼无疑!
从千里镜中,他还看到一队红色衣甲的精骑,人数在二三十间,正疾速往山上奔来,正是刚刚才派出的赵汝亮等中军骑队。
猛然,陈铮看到两匹战马上的骑士,似乎横躺在马背上,而并非是骑乘,他的心咯噔一下,自己的骑队怕是又有了伤亡。
这时左部千总田明遇、辎车左部千总杜淳刚一同来到高台上,田明遇走前禀道:“将爷,咱都布置妥当,各处严加戒备,壕沟上的木板也尽皆撤去,大小火炮也都上了炮子。
真是万事俱备,就差这狗鞑子来撞得头破血流嘞!”
陈铮点了点头,又问杜淳刚道:“辎车营也都准备妥帖?”
“陈将军放心,这一面首当其冲,我刚刚巡过一遍,各处都已就位。正如田千总所言,就等着鞑子来撞了。”杜淳刚也是信心满满的回答着。
田明遇的左部负责东北角山坡的守御,周三平的右部负责专守东南角坡道,而中部千总宋山铨则领兵驻扎在他们的后面,既守御第二道防线,也可以随时出击,支援他们这两处。
杜淳刚的辎车则是分别部署在各处防线,他们大多列在各壕墙的缺口处,即可在辎车上打射火炮,更可在紧急之时,封堵壕墙的缺口。
就在刚刚杜淳刚与田明遇一同巡视了东北角这面的阵地,便来高台处寻张诚,此时,他又抱拳行礼道:“陈将军,此间无事,鞑子也还有段时间才来,我再去别处巡一巡去,好叫儿郎们都精神点。”
杜淳刚离去不久,陈铮的独石步营中军骑兵千总赵汝亮便策马奔来,他才至高台下,连战马都来不及下,便喝道:“将爷,确是鞑子来嘞,咱还没见着大队,就差点被埋伏的鞑子哨探捉了去。”
他这时才翻身下马,大步“噔噔噔”的向高台走了上来,一到上面便再次报着:“将爷,咱还捉了个鞑子生口。可惜,也亡了一个弟兄,还伤了三个。”
赵汝亮说到后面神情竟有些默然,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心的倔强。
陈铮走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才出言问道:“可审过那生口?来的是哪一部鞑子,有多少人马?”
“回将爷,下边正在审着。不过,看鞑子衣甲,该是镶白旗的虏骑。只是,还不知具体的人马数量。”赵汝亮一一回道。
陈铮摆了摆手,命他下去待命,自己有踱步来到高台边上,凝神望着虏骑来的方向,心中暗道:“终于来啦,那就痛痛快快大战一场吧!”
…………
原野上,黑压压的无数铁甲骑兵策马奔来,蹄声滚滚如雷。
一眼望不到头的鞑贼虏骑,从莽苍大地的极远处,涌向数里外的杏山堡,他们对横亘在松杏大道边的长岭山,竟视而不见。
这一幕,使正在山腰高台上眺望的陈铮等人,不由一阵莫名,他们曾经做出一百种设想,当与鞑子接战时,该如何应对。
然却独独没有考虑到,若是鞑贼对自己视而不见,又该如何!
田明遇第一个就沉不出气,他憨声憨气的问道:“将爷,要不咱带人冲一下,好将鞑子引过来?”
幸好,陈铮经过这几年的成长,已比当初入卫勤王时稳重许多,他冷静地阻止道:“不急,咱就等等看。反正我军驻在长岭山,鞑子也不敢放开手脚攻打杏山,那边还是安全的。”
田明遇虽仍是有些焦急,然主将的话就是军令,他也只得依从。
这时,陈铮又对他说道:“粗略估算,鞑贼人马绝对已超过两万。我营中将士,尚是头一次遭遇如此众多鞑子,你再去巡营,定要好生鼓舞士气,莫叫儿郎们心中慌乱。”
望着原野上如一条长龙般的鞑子虏骑,似乎永远看不到头一般,完全不知究竟有多少人马,就算是同样经历过巨鹿之战的田明遇,也有些不淡定了。
“奴贼势大!”
陈铮的内心中也有此想,但作为一军主将的他,必须要使自己冷静下来,沉着应对。
在他想来,鞑贼兵马绝不止是万余,甚至都可能有两万之众,而且在虏骑队中更是少见未披甲的骑士。
显然,他们几乎都是披甲兵,最不济,也是其他各旗中的余丁,在一队队镶白旗的骑士之外,偶也可见到一些衣甲杂乱的骑士。
然却没有如崇祯十一年,巨鹿之战时见过的未披甲奴才,如那些包衣杂役们?
如此众多的鞑子甲骑,若是一力猛攻自己守卫的长岭山,自己到底能否守住,陈铮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但有一点,他是坚信的,那就是无论鞑子有多少人马,在长岭山这处地方,都是一样撞得头破血流。
而区别只是,若鞑子足够多,他们在付出极大牺牲后,或可夺下长岭山防线,但那时他们也就再无力去攻打杏山周边的其他堡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