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诚来到辽东后,在表面上与张若麒保持了一些距离,过从并不甚密,但接触也着实不少,期间自然少不得谈起辽东战事。
张若麒虽然在辽东秉承本兵陈新甲之意,力主速战,百般催促进军,但也是希望一战胜奴,自己也好狭功回京,以求上进。
他心里也并不想辽东战事大败亏输,现在见洪承畴留守后路粮道的兵力确实有些单薄,不由就想起张诚时常提起的粮道若被断,军心溃散,辽事即刻崩塌之言。
毕竟他既想胜,但更不想败!
正因于此,他才在这时质疑蓟辽总督洪承畴对于后路粮道的安排,出言问询。
洪承畴心中顿觉不悦,他久处督师之位,自西北剿贼时起,挥斥方遒,他对自己的谋略一直都是非常有信心。
既是到了蓟辽总督的任上,也不止一次与奴贼对阵,锦州被围经年,自己也已几次率兵救援,大多安然无事,更增强了他对自己的信心。
在他看来,今日在杏山等处的这般安排布置,己经是足够的了,张若麒却还在众人面前质疑自己?
“哼。你懂个屁!”
他虽在内心之中对张若麒十分的瞧不起,不过,在表面上洪承畴依旧温和如初,他耐心的解说道:“锦守颇坚,未易撼动,今奴贼更为势大,当聚兵一处,守而兼战,然后可以成其守。
今日分派杏山之守兵,足矣固守杏山诸堡,松杏相距本就不远,若虏人乘虚而入,奔袭杏山,扰我粮道,大军回救,当也容易。
若是处处分兵,岂不闻‘萨尔浒之变’乎?”
张若麒一时哑然,他对于军事本就了解不多,只是空有知兵之名而已,尤其是对于辽东的地势、战局更加不了解,又哪里说得过身为蓟辽总督的洪承畴?
不过,目下自己催促洪承畴火速进军之目的己经达到,而洪承畴在杏山等处也确实是安排众多军将和大量守军,自己又何须再多言呢!
张若麒哑言不语,兵备道张斗却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督臣,是否在杏山等处再多安排些守军,职下以为,在杏山城堡内外,守御的兵力还是薄弱了点。”
适才陈九皋头一个表示了质疑之言,但他毕竟是来援的客军,更因他是京营大将,在朝中颇多勋贵大员好友,洪承畴确是不得发作。
后来张若麒又出言质疑,可因他是皇命的监军,本就是职责所在,自己虽不便发火,但一番说辞也已叫他哑口无言。
正在自得之时,未曾想这兵备道张斗却突然杀出,一刹间,洪承畴忍无可忍,一腔怒意全都喷涌而出。
他声色俱厉的冲兵备道张斗喝问道:“我十二年的老督师,兵力是否薄弱会不知道?你书生一个,又懂得什么,还要你来教本督不成?’
此刻,洪承畴内心中的积火,一下子统统全都发泄到职下官员的头上,他任职蓟辽总督后,在辽东威望极重,平时也算是待人温和,此时突发脾气,立时将兵备道张斗惊得面无人色。他略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督督臣....息怒....职下,职下
洪承畴却是怒意未消,继续对他大声喝道:“纯粹是清谈空言,根本不通实务,本督要你有何用?出去!’
张斗被他一通怒骂,直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起身跪伏在地上,连连叩头不已,“咚咚”有声,额头上立时便肿起一个大血包,鲜血淋漓,让人见之心惊。
大堂内的各官将,一时间都被洪承畴的样子给吓住了,即使连陈九皋这般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的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张诚虽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椅中,一如众人那般,但心中却暗笑洪承畴身为蓟辽总督,也只能指桑骂槐,拿张斗来杀鸡儆猴。
果然,张若麒的脸色十分难看,洪承畴这一招杀鸡做猴的作法,明着对张斗,暗里确是在针对于他,他口口声声的骂张斗是一介书生,何尝不是在骂他张若麒?
“咳咳
张诚见今日的军议火药味越发浓郁,场面也有些尴尬,他忙咳嗽一声,开口说道:“洪督,张兵宪也是心忧辽东军事,一时无心之失,还请督臣不要苛求太过。
张诚带了个头,大堂内诸官将也是纷纷开口为兵备道张斗求起情来。
“哼!”
洪承畴本就不是针对于他,此刻见诸官将都为他求情,他哼了一声,就对张斗说道:“既是张总兵与诸官为你求情,今日便饶了你,此后当谨记慎言!’
张斗從地上爬起身来,連連拜道:“是,是,职下全都记住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鲜红一片,满手是血,临坐下时还不忘往张诚这边看上一眼,以示谢意。
看他如此,大堂内各官都有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只有新来的参军马绍愉继续端坐如初,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马绍愉虽也是奉了皇命,以及本兵陈新甲的私下授意,前来充任参军,好与监军张若麒联手牵制洪承畴,督促他急速进兵松锦。
但此刻见到张若麒在蓟辽总督洪承畴面前吃了瘪,他心中竟有一丝窃喜,仿佛乐于见到张若麒难堪一般。
张诚见大堂上的气氛已恢复如常,便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