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纪轻,还差些火候,江胥这么一诈,那小二面色倏忽惨白,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似乎是想从江胥眼中看到些他猜测中的迟疑和心虚。
偏偏江胥是谁?这么些日子磨练出的演技,哪里是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二能瞧得出的?是以这大小伙子抬起眼来,看到的就是江胥坚定沉冷的眼神,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他的一切挣扎和欺瞒都无所遁形的模样。
这小二给自己吓的不轻,就仓皇的低下头去,颤颤巍巍开口道:“不,不是我!我与崔集没什么仇怨,要我杀他的是个女人!”
女人?江胥眉梢一挑,遥遥和里云对视一眼。那小二听得上头没了动静,还当江胥是不信任他,生怕里云二话不说给他绑到大牢里去,就赶忙急声补充道:“我不知道了,剩下的我真不知道了!她就让我把药下在羹汤里头,事成给我银子让我娶个媳妇儿!”
江胥这才冷哼一声,里云也瞧得出这小二所言非虚,估摸着是问不出更多了,便摆了摆手,任由底下的衙役将人带了出去。不过这剩下的线索稍一拼凑,案情反倒是更加扑朔迷离了些。
里云皱起眉头看向江胥,江胥也是不由得露出两分思索之色来。这男人稍稍叹息一声,无奈道:“姑娘怎么看?照我们如今调查,那崔集平日里为人也还算的上中正,并未与什么女子结仇。这女人……”
江胥虽说也是无甚头绪,不过那心态却比里云要好得多。她慢悠悠的抬起一根手指在里云面前晃了晃,就笑着道:“到底有什么仇怨,那街坊邻居的说了可不算。不过啊,我们不就有个说了算的在吗?”
江胥这么一说,里云便也反应过来,愕然
的道:“潞河!”
既然已经确定了方向,江胥也能安安心心光明正大的下一趟地牢了。潞河瞧着比前几日更憔悴了些,面色也透着不健康的青白。可偏偏这姑娘还沉静的很,半点没有应有的慌乱和恐惧。
就算是瞧见江胥下了大牢,她面上也不过是显出些浅淡的喜悦。两人隔着那牢房的栅栏,江胥勾起了唇角,温声道:“我们已经找着背后的凶手了。”这话一出,潞河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诧异和不可置信。
半天,这女人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眼底一片湿润,嘴唇都不住哆嗦起来。江胥便听得她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说的,可都当真?那凶手找到了?”
江胥暗暗叹息,道一句果然如此,接着才缓缓点了点头,温声道:“杀人的是那店小二,可幕后真凶另有其人。小二已经供出了那幕后之人是个女子,可到底是何人,他却是不大知晓的。”
潞河点了点头,便听江胥道:“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崔集,或是说崔家以往可有的罪过什么人?你不必担忧冤枉了好人,只管说就是,我们会叫那小二指认凶手。”
潞河这才缓和下神色,她稍稍沉吟,细细思索了片刻,竟是低下眼睫,沉稳清晰的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就是江胥见惯了世面,也不由得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潞河也是读懂了江胥的神色,就轻咳一声,无奈的开口解释道:“当年家里经商,堵了不少人的路。就是我夫君自个儿,也不是个好说话的,自然也就……”
江胥倒也明白这道理,那潞河一边说,她就一边在那纸上将人名都记了下来。边儿上的衙役倒也有数,赶忙接过那重于千斤的纸
条,着急忙慌的跑去寻里云了。这牢房里头剩下江胥和潞河,江胥才不好意思似得轻咳一声,支支吾吾的道:
“那个,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就是,就是这事儿……”潞河也是头次见到江胥这般迟疑悔恨的模样,就无奈的笑了笑,温声道:“姑娘但说无妨。”
这可不是一句但说无妨就能解决的了的,江胥迟疑着瞧了潞河一眼,眼底还有些纠结之色。不过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江胥咬了咬牙,沉声道:“我给个女子下了毒。那姑娘是在你房中寻到的。”
这话一出,潞河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江胥倒是一瞬在那双漂亮的眼中寻到了愤怒,可不过片刻,潞河便明白过来,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有些仓皇的询问道:“是什么毒?可会伤身,可会……要命?”
最后那两字似是颤颤巍巍的烛火,在风里头飘散开来。潞河面上的神情也是一般,破碎中还残存着些微的希冀。江胥便刚忙点了点头,无冤无仇事实未明,江胥自然也不会做那种痛下杀手的事儿。
“不会伤身,也不会要命。不过是会失了味觉和嗅觉,让人觉得不对劲罢了。我当时不过是想骗她再回一趟你的宅子,再说了,对上那么个小姑娘,我又哪里会下狠手?”
潞河闻言才安心两分,一双眼睛安安静静的垂了下去,长长地松了口气。接着,也不等江胥发问,这放心下来的潞河便呼出口气来,温声道:
“那姑娘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名叫潞洵。我也不知离家这么些年她有了什么际遇,反正身手是比一般的女子都要强上不少了。”江胥闻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同时又在心底暗道:
“何止是比一般女子
要好?就是与那衙役们相比,怕是在灵巧和活动方面都要强上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