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正刻,巍峨壮丽的大兴殿,琉璃檐瓦片片染上了朝晖的霞光,好似苏醒的金龙抬头,蓬勃浩然。
大隋三省六部,文武百官,步步登上玉阶,微微躬身贯入朝堂。百官至,太后垂帘,宣大夏使团觐见。
此时,苑囿的瑶光殿内,独孤一家女眷,正围坐着在池间亭榭,各自出神。
独孤景一早便身着朝服,入朝觐见去了。班氏满心忧郁,昨夜知晓了独孤太后的决心,一夜都无法入眠。白日又不敢让孩子们发现端倪,此时正强打着精神,陪伴着三个姑娘。
“阿娘,爹爹散朝回来,我们便要离宫了么?”暖青低声问道。
“我们怕是没那么……”
“你们,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廊外,忽然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来人身穿暗金色常服,头戴远游冠,墨发飘逸,面如冠玉。
三个姑娘十分警觉,齐齐站到班氏身后。
“几位表妹不必惊慌,我是你们表哥。”来人站在亭外,尴尬着脸,并不上前。
“你是?”班氏并未见过长大后的各位王子。
“小侄杨宽,见过舅母。”杨宽弯身作揖。
“原来是晋王殿下。”班氏回礼,却并不多言。
“小侄鲁莽,但事关表妹们,不知可否请舅母移步。”
晴江伸手按住班氏的肩头,班氏回眸笑笑,还是起身跟着杨宽去了花圃。
“你说我们恐怕很难离开,是什么意思?”班氏打量着眼前人,总感到一阵心慌。
“其中缘由,舅母心知肚明,又何必试探小侄呢?”杨宽勾唇一笑。见班氏并不答话,便自顾自继续说道:“表妹和亲,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杨宽走近几步,并在班氏肩旁,轻声又道:“一切皆因新王病弱无能,朝堂孤寡无依所致。若是......班家,肯扶持小侄上位,无论是匈奴,还是鄯善。哪怕他们最终强行娶走了两个表妹,小侄也会有办法,将她们一一带回来!”
班氏双腿顿时一软,脑中一片炸响。
“你……你说什么?娶走两个?大隋要将我两个女儿都送去和亲?”这番晴天霹雳,让班氏措手不及!
“小侄的提议,请舅母好生想想,机会,只有一次。明日此时,我还会来。”杨宽笑得神秘莫测,看得班氏心惊胆寒。
回到卯时正刻的大兴王殿,大夏使团一行,已携带重宝,进入殿内参拜大隋太后。
“大夏使者远道而来,也在我大兴王都赏玩了一段时日,不知有何感想啊?”珠帘之后,独孤太后的声音威严而从容。
“回太后娘娘,大兴王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边塞更是兵强马壮,所向披靡。”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盾牌。持宴笑得十分到位。
“我大隋的马,再好,也不如你腾格大草原的千里马好啊!听闻,高阜王庭每年能培育出数十万优良的马种,真真是好本事。”
“太后谬赞了,我腾格大草原近些年,屡受边疆战乱之苦,马匹产量早已不复当年。哪怕是自家军队,也无法一一装备好的战马。”想要他的战马?可没那么容易。
“说起边疆战乱,哀家倒是听闻,你大夏早已与月氏联合,还送去了质子。照理来说,该是有所依仗才对。”
“月氏质子一事,本是我大夏单于的缓兵之计,意在缓和两国的边境冲突。岂料,王兄有负所托,刚入永固就惹恼了月氏王,当日便被软禁于质子府中。两国结谊,不攻自破,自然没有什么情面可讲了。”持宴说得心酸。
“大夏国物阜民丰,何曾有持宴王子说得这般凄苦,莫不是与哀家玩笑吧?”苦肉计过了,可就假了。
“启禀太后娘娘,大夏国是我边境相邻的大国,所谓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倘若大夏当真有所动摇,恐怕也与我大隋无益啊。”尚书省禀道。
坐于文官首位的独孤景,闻言只是闭眼一声冷笑。这场假模假式的大戏,当真是看不下去。
“太后娘娘,此番,我大夏诚心诚意前来建交,愿以新王大阏氏之位,求请联合。”持宴右手护心,深深一拜。
“既是新王的大阏氏之位,那便等新王登基之日,再来求娶我大隋公主吧!”独孤太后面无表情,唇角却带着不明的笑意。
持宴顿时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太后娘娘,持宴为王是迟早的事。如今,我单于尚在王位,做儿子的,必然不能以情势相逼!还望明鉴!”
“我大隋如今并没有适龄的公主,你不等又能如何?”右侧,百官首位的宰相独孤浩明,终是忍不住了。此子观之圆滑,不落实处,不堪为配。
“持宴曾于因缘际会间,结识大隋郡主独孤氏,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若大隋愿以公主之礼,赐予我大夏,持宴保证,他日,我为王之时,便是独孤氏为大阏氏之日。所生嫡子,亦会成为下一任大夏之主!”持宴又是一礼深拜。
“夏朝王子有心了,我家小女,尚且年幼,还未到达适婚之龄。且姿容粗鄙,不堪为配!”独孤景忍无可忍,冷声回道。
“哈哈哈!你们瞧瞧,在一个爱女心切的老父亲面前,讨要年纪尚幼的女儿,真真是伤了他的心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