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嬷嬷心里琢磨着事,从皇后寝殿里出来,迎面撞上一个新来的小宫女,那宫女端着一托盘刚刚洗干净的茶盏,侧着福身道:“嬷嬷好。”
“这是什么?”
“回嬷嬷,这是如喜姐姐让我洗的,她说放在那里久了有灰,让我以后每天拿出来细细。”
端嬷嬷瞧了一眼,是皇后娘娘从外头带进来的一套龙泉青瓷的茶盏,想必是珍爱之物,因叫她仔细些。
那宫女甜甜道:“嬷嬷放心,我从前见朵儿也是这么洗这么端的,摔不了。”
朵儿就是前儿被撵的宫女。端嬷嬷留心一瞧,这不就是那天赶着来报信的小丫头么?也亏得她及时来提醒,才让自己有机会亡羊补牢,及时把
那不争气的唤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
“茹儿。”
“行,我记住了,你干完活来我房里,我有事吩咐你。”
茹儿高兴地答应下来。
“茹儿。”端嬷嬷边走边念叨,有了点印象,这丫头是与朵儿几个一拨挑上来的,当时人多,她挑来挑去,挑了几个模样伙计拔尖的留下。
本来这个茹儿是没算在内的。不等她说退下,茹儿指着她袖口的纹理道:“嬷嬷这阵法绵密细致,像极了我娘亲在世时的手艺,请问嬷嬷是通州人士吗?”
端嬷嬷当时没想到这里忽然能遇到老乡,再看她小小的瓜子脸,生得岁不出众,却也秀气斯文,就作主留了下来。事后她自己都忘了有
这一茬,今日再想起来,也算半个缘分吧?
晚膳后,她在房中做针线,茹儿端着一盘子甜心酥来敲门。甜心酥是通州的特产点心,外酥内甜,最合上了年纪人口味。
端嬷嬷吃了两块,因和她拉家常,问及年龄籍贯,茹儿都老老实实答上来。问及家中可有亲人父母?
茹儿垂着头含泪道:“爹娘都在,我是家中老二,大姐早些年嫁人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后来一个同乡大婶说宫里好过,又有月钱拿,就花了两吊钱把我送进来。”
“是个醒事的孩子。你娘对你好吧?”端嬷嬷叹了口气。
茹儿顿了顿,道了句:“还好。”
“那便好。”端嬷嬷微
微颔首,她在宫里几十年,说句不应当的,能被送来这里的女孩子,都是穷家小户吃不下饭居多。
也有个别的选秀无门,想靠旁门左道上位,可端嬷嬷清楚,难!
“那你来这里的月钱不是都寄回家去了?”
“恩。”茹儿轻轻点头。
“是都寄回去?”
“恩。”茹儿又点头。
“你一月才一两多月俸,都给了家人,你岂不难过?”宫女们吃住在宫里,可也难免偶尔有个人情来往,或小姐妹过生辰,或谁升迁了贺喜,包些红包孝敬长辈,送个小礼物是免不了的。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端嬷嬷自是见过那种不管不顾,有点钱就寄回家的宫女,结果等上了年岁,没
有钱可拿,被娘家抛弃不管不顾的多了去。
人心呐!
端嬷嬷默默感叹一句,可这是人家家世,能奈何?
茹儿想了想道:“我偶尔也做些针线活贴补,不过嬷嬷放心,我都是干完了活计才做的,没有耽搁正事。”
“我知道。只是一点,晚上别熬太久,你年纪轻不晓得其中厉害,熬坏了双眼以后可不好出宫嫁人。”
茹儿一听羞红了脸,嚷道:“嬷嬷不正经。您说我,怎么也不爱惜自己,这时候还在灯下熬着,您是娘娘身边的得力人,要做什么交给我们这些人不好?”
“你这丫头,我才说你一句,你倒排揎上我了?”端嬷嬷故意板起脸。
茹儿吐吐舌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