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恒神色忽然一黯,“朕想错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个守护了大魏疆土数年,腥风血雨里立下赫赫功劳,对兄弟处处关照的大哥,早已化作黄土一钵。
就连他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也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朱昭恒嘴角勾起一丝讥笑,“什么都晚了。”
“玲玲玲——”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摇铃声,这是在提醒宁君瑟进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必须速战速决。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交出印鉴?”宁君瑟无奈的放柔了语气。
朱昭恒笑了笑,指着账顶半垂的缠金福子装饰,宁君瑟双眸一亮,赶紧过去帮他摘下来。
朱昭恒伸出苍白的手,按了下边缘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按钮,缠金
装饰里立即掉出一把圆圆的青铜钥匙。
“蓁蓁,你可知道朕为了等这一天——”趁她握着那枚钥匙发怔的间歇,他用尽全力向她扑过去。
就在他的双手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宁君瑟敏锐地跳起来,接连退了好几步,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枚钥匙。
朱昭恒扑了个空,歪倒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因为失去平衡而滑落,在他惊慌失措的神色下,露出惊人的一幕!
“皇上!”
宁君瑟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
病榻上的朱昭恒瞬间仿佛老了十岁,黯然道:“还是被你给看见了。”
与其说那是一双人腿,不如说是菜市场上被剔了皮日的骨头,只是上面那斑驳的……
“呕——”宁君瑟再也忍不住,转身吐
了起来。
眼泪,从发黑的眼眶里缓缓溢出,顺着侧脸一路滑下,打湿了簇新的被单。上面绣着一条昂首挺胸,自信飞扬的龙,颜色鲜亮有神,活灵活现。
“他们怎么……”宁君瑟攥着手中那把青铜钥匙,仿佛被炙火烤过一般,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去帮你传太医。”宁君瑟怕自己的目光再度刺伤他最后的尊严,几乎逃也似的跑出了寝殿。
“来人呐,护送王妃去太后的斋堂取东西,那个匣子……就在佛龛后面。”
“谢谢。”宁君瑟折了回来,郑重地向他福了一礼。
朱昭恒苦涩地望着她:“若有来生,朕一定等你出现,不管多久……朕先预定了。”
从乾坤殿到听涛阁,知了在树上撕
心裂肺地叫着,炎热的夏日似乎要把大地烤焦。
宁君瑟在心里咀嚼着那个小太监的话:皇上双腿经脉已端,小腿上的肉被挖了个七七八八……加上处理得不够仔细,两条腿都已经腐烂长蛆,太医说毒性入骨,回天乏力……
看到曾经无比憎恨和厌恶的人,变作了眼前这幅模样,却高兴不起来。平心而论,不管前世今生,朱昭恒对她执着归执着,但是并未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同时,她也对丽昭仪的恶毒有了新的认识。
再次回到地道里时,等得心急火燎的魏国公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跳了起来:“你总算回来了,我的小祖宗!东西可到手了?”
“拿到了。”宁君瑟将青铜钥匙交给他,顺便说了东
西所在位置。
“搞了半天在她哪里?”魏国公一拍脑门,骂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宁君瑟道:“还有多少时间?王爷那边怎么样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你别慌,地上什么情形老夫也不清楚啊!好在我记得有这条密道的分线,自己通到贤妃宫的……后殿。”
其实是茅房,魏国公不好当着如花似玉的洛清王妃跟前直说,他怕出去后王爷跟他秋后算账。
宁君瑟催着去,魏国公瞅着她满脸倦容,将人拉住:“你就别去了,这事交给老夫去办,大热天的你还是回去喝碗酸梅汤解渴吧。”
“您……”宁君瑟想了想,贤妃素来对自己没好感,倒是魏国公这张老熟人脸她或许还卖几分薄面,便没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