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君瑟往嘴里放了一块藕粉糕尚未嚼完,江继月却抢在她前头有些愤愤道:“都被老四丢到后花园子里摘花枝去了,一个个晒得魁黑,跟种庄稼的似的!”
“有这等事?”梁瓶儿笑了起来,“那王爷倒是个妙人。”
“甭说了,说起来我就有气。”同样是送美人,人家洛清王就能拒之于千里,自家男人却偏偏收了房搁在眼前,存心气她。
梁瓶儿眼珠儿一转,笑道:“横竖王爷不在,要不你也如法炮制,把她们全丢到后院剪花枝的剪花枝劈柴的劈柴,等王爷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我偏不!”江继月一脸倔色,“我倒要看看这几个小蹄子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大不了我这个汝阳王妃的头衔不要了,换上马服,回我
的马场去!那里的天高云阔,才是我的地盘,整日间关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守着一个不贞不洁的男人有什么意思!”
“你这是立志当女英雄了。”梁瓶儿吐吐舌头,心知她是因为汝阳王不专一而生气,倒有些怕她赌气真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而吃亏,少不得拿些软化劝解她。
宁君瑟也道:“三哥是不稳重,但我看他待你确是一番真心。上回来我们府上,见旁边的杏子黄了,就非缠着王爷摘一筐子给他带回去。王爷故意打趣他,几时爱吃杏子了?三哥抿着嘴不说,我却最清楚,他哪里爱吃杏子,是你爱吃罢了!”
“你们就联合了诓我。”江继月听得一怔,心想有一回王爷确实托人带了一篮子甜熟的杏子给自己,不
过说的却是马路遇到一个老头卖杏子,看他可怜全收了,丢掉可惜就带回来。
江继月本来还感动他记得自己这小爱好,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赌气都赏给下人吃了。
“瓶儿的话不可信,我几时诓过你啦?”宁君瑟歪着头道。她今天梳了个半高不高的月髻,这一歪头,角上的流苏就坠下来,窸窸窣窣地晃着,粉白的小脸上点着红红的胭脂,水润的眸子似媚非媚,把江继月都看呆了,私心想:怪道这老四闷葫芦一个,却偏偏挑中这丫头,果然男人都是好美色的多。
梁瓶儿却不干了,在旁边嚷嚷:“好好说话,你几个意思来着?”
“就是这个意思。”宁君瑟低声笑道。
从汝阳王府出来,天色已晓。宁君瑟望望远处
的天空,最后一缕残阳落下去,绯红的云彩仿佛不肯褪去的舞女的霓裳,想一直保持着这份美丽。
“信送出去两天了。”宁君瑟每天都在心里盘算着,王爷走到哪儿了?何时到通州?
这才走今天,就这般光景,未来的日子可难熬了。宁君瑟叹了口气,扶着梨白的手踏上马车。
望京的日落散去,整个朱雀大街陷入云山雾罩中,巡夜的第一波士兵穿着甲胄,手持铁戈走上大街。意味着这一天结束了,王公家的肥马跑得飞快,在转角处留下一卷烟尘。
朱红是铆钉大门关闭了,高墙内响起丝竹的声音,还有女子细细的唱腔。
这便是望京的傍晚。
紧邻内城的宽阔大街,两面都是高楼深院,不是公卿也是宗室。对于普通
人而言高不可攀的存在。他们每日朱门酒肉,嬉笑玩乐,享受着这美好的人间富贵,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而相比之下,此去江流以下的千里之外,便是另一番情景了。
洛清王等人的赈灾官船一路北下,顺风顺水,才七八天功夫,就到了离通州最近的水运码头。这一路所见,良田荒芜,人民离散,远近几无炊烟,偶尔有人家出现,也不过是些老朽残年,漆黑的瘦长脸,青灰色的筋吊着,双目迷茫而没有焦点。
船方停岸,一群身着正式官服的人便迎上来,为首一个胖头凸腹的中年老人上前叩拜:“下官通州知府张群山给二位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后面黑压压一片人跟着下跪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