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蒋氏领着自家丫鬟抱竹进来。
老太君正与宁君瑟母女在内堂说笑消食。舒氏读书多,一肚子典故,里头正说《笑林广记》一书生赶考闹乌龙之事,嘻哈之声闻于外头。
蒋氏心想,难怪能寡居再嫁,倒不是个死板之人。
“你来得正好——哈哈哈——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大房的芝仙——”老太君乐呵呵地用手指给舒氏看,一面拉她过来坐,“你二弟妹跟我讲笑话儿咧,你也听听罢。”
“不敢不敢。早就听闻大嫂出生名门,学识渊博,妹妹我实在敬佩得紧。”舒氏发自内心地道。
蒋家乃言官之家,听说蒋府上的丫鬟都能吟诗作对,更何况其主人乎?
“二弟妹言重了。”恭维的话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是以蒋氏反应平
淡。
进门时她便认真打量过母女俩,舒氏骨感,简直是照着当下最流行的审美观定制的一般,举止谈吐不失大方,可见幼时受过良好的教育;宁君瑟则完全相反,小小年纪,已有国色妖娆的趋势。
以后只怕是个不省心的。
蒋氏在心里默默给她们打了个中评。
“账册带来了?”一番寒暄后,老太君认真地抬起脖子。
“都在这,娘请看。”蒋氏朝自家丫鬟递了个颜色,前院的、后院的、采办的、膳房的、园子里的……一摞一摞,全码在老太君跟前。
“你怎么都拿来了?”老太君诧异,回过头看自己人:“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单把二房的账本拿来即可?”
“回娘的话,不关她们的事,是媳妇自作主张。”
“这是为何来着呢?
”老太君称奇。
虽说大房无所处,但是蒋氏的地位依然很高,老大去世后,她怕她想不开,家里的中馈还是给她掌管着。
“从前二弟房里没人,如今有了人,这中馈的事早交也是交,晚交也是交。不如趁此机会,让二弟妹都接手了去,我也乐得清闲些。”舒氏不动声色淡淡道。
老太君便懂了。
她这个媳妇心性高,见老二娶了正房,便知这管家的权限早晚得移交。与其等那时别人追着要,不如现在一股脑丢开,也省得人说她贪权。
“话虽这个理,可我老婆子却不同意。”老太君拍了拍大儿媳妇的手,语带安慰地道:“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这些年难为你了。可你二弟妹才刚进门,你就当甩手掌柜,传出去就不怕人笑话?知道的
说你贤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给我老婆子难堪呢。”
“媳妇哪敢——”
“少来这套,又哄我。”老太君一把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道:“这些账本你先收着,只把二房的单独抽出来。”
蒋氏拗不过只好照办。
这边,她显见有话跟舒氏交代,于是招招手把宁君瑟唤过去,“好孩子,你大伯母既然来了,让她陪你逛逛园子去吧。可别再像上回一样走丢了,让梨白那丫头跟着。”
“恩。”宁君瑟乖乖地点头,主动对蒋氏道:“大伯母,可以带我熟悉一下园子吗?”
“好啊。”蒋氏对孩子最没抵抗力。
“去吧去吧。”老太君一力催促,回头对舒氏道:“芝仙人极好,就是性子有些冷淡,你要多担待她。”
“媳妇明白。媳妇
也是打这样过来的,大嫂委实不容易。”
“你明白就好。中馈的事,不是我不交给你,你自己也看到了,要管的东西和事情不是一丁点。你大嫂也是管了是管了这些年,才摸索出来,你要跟她多学习。”
“是,媳妇一定多请教大嫂。”
“恩。”老太君点头,有学问的女人就是好沟通,所以她给儿子们娶媳妇总要挑那些会识字的。不一定要写诗做文章,可账本什么的总得自己看得懂吧?
“听说你之前管着两个铺子,账本可会看?”
“会一点。”舒氏不敢夸大,自谦道。
“那便是会啦。”老太君放下心来,将二房的账本悉数交给她,叮嘱道:“别嫌权利小,咱们这样的家庭,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若管得好,将来自然该你的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