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人都拿下。给朕细细地审!一个户部侍郎,两年间竟受贿两百万两,真是好大的胆子!”
得到了他的吩咐,薛恕躬身,微不可查地勾了唇:“是。西厂人手不足,臣可能自四卫营与锦衣卫借调人手?”
这些小事隆丰帝自然懒得管,挥了挥手,道:“随你。”
薛恕领了命,便躬身退了出去。
行至殿门口时,正遇上掌印太监高贤。高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薛监官年纪轻,可别贪多嚼不烂,反倒把自己个儿撑着了。”
薛恕冷淡瞥他一眼,并未搭话,大步离开。
见他气焰竟然如此嚣张,高贤沉下脸,满目阴沉地望着他的背影。
此时坤宁宫里,殷承玉正在虞皇后说话。
虞皇后还未出月子,正在暖阁里休养身体,刚出生的殷承岄就被放在她边上的小木床里。
殷承玉一边同虞皇后叙话,一边逗弄殷承岄。
经了几天,小小的婴孩已经长开了些,身体滚圆,皮肤粉.嫩,一双睁大的眼睛如同黑曜石。殷承玉拿手指逗弄他,他便伸着藕节一样的胳膊去抓。
殷承玉先前满腔的阴郁戾气彻底散开,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上一世殷承岄回宫时,已经六岁了。
他刚出生就被赵嬷嬷带着逃出宫去,在偏僻的乡野隐姓埋名生活。赵嬷嬷当时逃得匆忙,身上未带太多银钱,是靠着四处给人做绣活、浆洗衣裳才养大了他。
殷承岄在乡野长到六岁,连字都不识几个。又因为乡野中孤儿寡母总遭人欺辱,性子也变得乖戾偏激。
那时他身体已经不太好,为了尽快让殷承岄长成合格的储君,他狠下来心来拿戒尺严罚,才掰回了他的性子。
只是他到底是没有机会看到他长大后的模样了。
好在重来一世,有他和母后的保护,殷承岄再不必受颠沛流离之苦。
殷承玉将手指从殷承岄的嘴巴里抽出来,拿帕子擦干净,又问起了满月宴的事。
虞皇后道:“满月宴定在四月初五,一切从简就是。听闻今春各地少雨,还有些地方遭了蝗灾。省下来的一应用度,我命人送去救济堂,就当是为你弟弟积福。”
“如此也好。”殷承玉想到下头报上来的灾情,也是皱了眉,又在虞皇后处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慈庆宫。
薛恕从乾清宫出来后,便去了趟御马监领人。
有薛恕的关系在,卫西河已经验过身份,拿了身份牌子,顺利入了宫。只不过他身体有疾,不能在御前行走,薛恕便直接将他带回了西厂,日后负责掌管西厂大狱。
将人安置好,天色已经晚了,薛恕便歇在了西厂。
他习惯性地想要点上雪岭梅助眠,接着又想起香味沾身恐怕会引人注意,便克制住了,只将那帕子压在枕头下,辗转半晌才睡了过去。
梦中又见殷承玉,只是这回却不同以往辗转于床榻间,又是另一番景象。
殷承玉穿着一身与他极不相配的粗布麻衣,静默坐在廊下,表情很淡。他脸上犹带病态的苍白,往日红润的唇毫无血色,压抑地咳嗽了两声后,侧脸对身侧的郑多宝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如今我已无倚仗,他们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郑多宝愤然道:“可当初——”
“如今还提什么当初。”殷承玉抬手打断了他,又咳了两声,语气淡淡道:“旁人都靠不住,莫再多想了。只要我一日不死,总会有翻身的机会。”
郑多宝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他扭头偷偷擦了眼泪,哽声道:“那我去替殿下煎药。”
殷承玉“嗯”了声,没有回头,继续坐在廊下。
萧瑟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经过。他满头长发未束,在风中飘飞,一双温情的眼里只剩下苍凉孑然。
薛恕想要靠近他,可脚步一动,人便惊醒了。
只那一双苍凉的眼睛仍留在脑海中,叫他心脏攥成一团,酸涩难言。
即便明知道只是梦境,可薛恕回忆起来,仍然控制不住戾气缠身。
那样金尊玉贵的人,不该满身萧索坐在廊下。
他就当端坐高堂之上,尊贵无匹,受万人朝拜。
心底有什么涌动着,他忽然很想见殷承玉。
但宫中不比天津卫,耳目众多,他如今的身份更不便出入东宫。
起身查看漏刻,薛恕发现此时还不到三更。盯着窗外的冷月看了许久,还是悄无声息地出了西厂,往慈庆宫方向去了。
他没有现身,而是避开了巡逻的禁军,寻到了殷承玉的寝殿去。
叫他诧异的是,寝殿的灯还未熄,窗户半敞着,烛火在微风里跃动。
薛恕换了一棵正对着窗户的大树藏身,正能清楚瞧见埋首案前的身影。
殷承玉穿着玄色交领袍,长发半披在身后,正在翻阅卷宗信件,时不时提笔批注一二。
偶尔抬起的眉眼里,一派清风朗月,并未染上经年的霜雪。
心底充斥的戾气散开,薛恕藏身树间,静静看着他处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