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魏思温对谈之后,李秘突然有些担忧自己会好心办坏事了。
但考虑到阵营对立的问题,大战略上应该是没错的,李秘始终把握着历史大势的走向,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即便中途生变,只要李秘遵循大方向,最终的胜利者仍旧会是自己。
“魏公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面对魏思温这样的老狐狸,就怕他闭口不谈,只要他开口,不管是真话假话,李秘都有个推断的依据。
魏思温似乎也并不怕李秘揣测自己的心思。
“离开扬州之时,我曾谏言大都督,以恢复李唐皇帝,匡复李唐天下为口号,如此才能师出有名。”
“以此为宗旨,便是天下归心,该当率领大军大张旗鼓地行军,长驱直入,直奔东都洛阳。”
李秘心头大惊。
难怪他们要在长安搞事情,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将武则天吸引到长安来,这调虎离山之计。
如今洛阳没有武则天坐镇,若徐敬业听从他的策略,直取洛阳,说不定真能把洛阳夺取下来!
洛阳可是武则天的老巢,洛阳是极富武则天个人色彩的京都,一旦洛阳失陷,对于武则天将是致命打击。
“一旦攻取洛阳,天下人便都知道,你徐敬业是救援天子为志向,自是从者如云,四方响应。”
说到此处,魏思温叹了一口气。
“奈何,薛仲璋之流,鼠目寸光,只说金陵有帝王之气,又有长江天险,足以固守,不如先夺取常州润州等地,作为奠定霸业的基础,而后再向北夺取中原。”
李秘沉吟片刻,开口道。
“平心而论,在兵法上,他们是对的。”
“如此便进可取胜,退有归宿,确实是最好的策略。”
魏思温点了点头,呵呵笑道:“人都说二郎不懂兵法与政治,如今看来,他们都低估了二郎。”
“但如果二郎站在我的立场看问题,便不会这么想了。”
“站在你的立场?”
李秘对魏思温了解不多,但他能在水牢里活下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二郎觉得老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秘考虑良久,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魏公能忍辱负重,能卧薪尝胆,能矢志不渝,是个可怕的人。”
“哈哈哈,能得二郎如此谬赞,老夫也算是成了。”
笑过之后,魏思温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将李秘推到了自己的位置来。
“二郎你来看看,这地方,让你想到了什么?”
李秘站在他的位置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江宁城,突然生出一股子寂寥破落之感。
“老,旧,小,破。”
“正是如此!虽是润州都会,但江宁太小太老了,即便有长江天险,那又如何?”
“二郎你再往深处想,往大处去想!”
魏思温就好像收了个得意弟子,迫不及待要启蒙他一样。
李秘闭目沉思了良久,用秦藏器教给自己的代入法,彻底带入到了魏思温的角色当中。
他陡然睁开眼睛来:“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
魏思温嘴角挂笑,有些惊喜。
“如果利用废太子李贤或者庐陵王李显的旗号,是救援天子,是名正言顺,就该去打洛阳,去收复李唐故国。”
“但如果攻打金陵,那就是牟图王气,是造反!”
“这就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的道理!”
“二郎果是个人才!”
魏思温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
“打洛阳,是重振李唐,打金陵,是造反,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别?”
“是因为地方不同?不是。”
“是因为气势!”
魏思温的启蒙和引导之下,李秘仿佛拨开了迷雾,看到了本质一般。
“金陵固是进可取胜,退有归宿,但救援天子该当光明正大,一往无前,岂有未虑胜先虑败之理?”
李秘知道,魏思温说的这个“未虑胜先虑败”并非兵法上的意义。
而是徐敬业放弃洛阳,选择攻打江宁,在大的战略上,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半。
他打从心底将自己当成了反贼,而非王师。
本该师出有名的他,连自己都质疑自己的立场,又岂能成事?
“再者,崤山以东的豪杰皆因武氏专制,愤怒惋惜,心中不平,听得徐敬业起事,纷纷蒸麦为粮,融犁铸剑,以待南师,徐敬业没有乘势而为,建立大功,反而退缩,只求先建造巢穴,谁会对他有信心?”
魏思温打开了话匣就再难关上,痛心疾首道:“若他攻打金陵,必然要分兵,以他的脾性,会派唐之奇守江都,自己领兵渡过长江来攻打润州。”
“合兵一处则强,分兵则弱,更何况还要渡而击之,徐敬业在兵法上,连他祖父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魏思温所言是没错的。
徐敬业的祖父徐茂公徐世绩,被李唐赐了李,与李靖并称为“二李”,那可是军神一般的兵法大家。
“所以,我必须让他放弃攻打润州,合兵一处,渡过淮河,召集山东的兵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