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钦佩那些官场硬骨头。
但硬骨头不是老顽固,绝不是刚愎自用,听不进任何建议。
张柬之不领情,李秘也有些气恼。
“张公似乎对我有些偏见,不过这个法子确实可用,张公为何不采纳?”
张柬之白了他一眼:“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对你有偏见?”
“你不是我刑部的人,我为何要采用你的意见?”
李秘也是苦笑。
是啊,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连对方有偏见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自作多情?
但他很快就摇头了。
“张公此言差矣,身为断案之人,不该默守陈规,什么法子能断案,就该用什么法子,只要能破案,只要能主持公道,只要能昭雪冤屈,又何必在意获取方法的途径?”
“鸡蛋好吃就成,谁会在乎是哪只母鸡拉出来的?”
张柬之听闻此言,到底是有些忍不住。
“我听说过你办的案子,确实不错,有脑子,也有胆子,但今日你是当局者迷了……”
李秘也虚心:“怎么说?”
张柬之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是开口解释道:
“这个验伤的法子确实不错,但放在这里,不行。”
“武懿宗不是寻常人,他是河内郡王,金吾卫大将军,他连我办案都不满,又岂能让你来验伤?”
“证据真假不说,谁找出来的证据,证据是否合法,这才是关键。”
“你不是刑部的司刑官,连仵作都不是,以什么身份来验伤?有什么资格验伤?得出的结果,又有什么权威?”
李秘本就没想过自己亲手验伤。
“我本来的想法就是教你的人如何验伤。”
“你倒是舍得,但你如今也是案中人,一旦牵扯,便有失公正,法子再好,出自于你,都不能用。”
李秘轻叹了一声。
这年代的司法系统虽然相较完善,但也仅仅只是相对而言。
整个唐律也没多少字,更没有多少具体条例,还是为统治阶级和贵族服务的。
按说应该很简单,有着很大的发挥空间。
事实也确实如此,王法的解释权,就掌握在这些贵族的手里。
但也要看对象,如果是平民百姓,或者权势不如人,那么解释权就掌握在权势更大者的手里。
“我总可以自证吧?”
张柬之仿佛听了一个笑话。
“自证?他连我都不信,会信你?”
这是李秘如何都无法理解的。
谁主张谁举证,这个原则应该是通用的才对。
原告可以提供证据来控诉被告,被告也可以提供证据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即便是王法系统,也该适用才对。
然而张柬之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无法抛开政治身份,只讲司法。
也正因此,武懿宗才将话题引向他与张柬之的矛盾,而对案情矢口否认,耍起无赖。
李秘正要劝说,此时却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
“张侍郎所言极是,大王为何要信你这么个贱人?”
人群分开,索元礼和来俊臣领着一众走狗鹰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
武懿宗也松了一口气。
张柬之毫不掩饰对此二人的厌恶。
“刑部办案,无关人等不要放进来!”
索元礼和来俊臣完全是靠着告密而上位,他们制造冤案,设置制狱,滥用酷刑,是司法系统最大的破坏者。
张柬之对此二人是恨之入骨,几次三番想上书武则天,弹劾此二人,要不是亲信阻拦,张柬之怕是要大闹朝堂了。
然而索元礼和来俊臣都是不要脸的货色,尤其是来俊臣,本就是街头闲汉出身,哪里会讲什么朝堂规矩。
“这种事,也轮得到你刑部来管?”
“我推事院隶属雍州府,属于州府一级,地县呈报的案件,逐级上报,长安县需先是呈递到雍州府,雍州府若是不决,才轮到你刑部,你这是越级办案,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来俊臣此言一出,张柬之也怒瞪了钱启庸一眼。
因为这长安县令报上来的时候,分明说过已经在雍州府走了一遭。
钱启庸也是无辜。
因为他确实去过雍州府,但雍州府的事情是法曹参军在管,而推事院是个新衙门。
严格来说,推事院并不隶属雍州府,但推事院是为索元礼专门设置的衙门,武则天便让衙门挂靠在雍州府下面。
张柬之被抓住了痛脚,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虽然很气,但没办法,也只能无能狂怒了。
来俊臣也是小人得志,朝张柬之道:“推事院办案,无关人等,就不要留在这里了!”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索元礼看了李秘一眼,也颇有些冤家路窄的意思。
他们都是武则天的宠臣,如何看不出武懿宗的心思?
武懿宗搞李秘,就是为了讨好武则天,他们也有同样的心思,大家思想和目标都极其一致,即便不谈私下交情,这个事情也大可以一起促成!
“来人,将这些刁民全都押回推事院,待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