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哥出门喊人了,他那六十多岁的老爹老娘在卧室急得团团转,隔壁村专门接生的稳婆陶大娘缩在墙角,根本不敢靠近王大牛媳妇。
他们看到我奶奶,就像看到救星。
“黄仙婆,黄仙婆,邪门了,这个娃儿就是不肯出来。”
奶奶凑过去,在大牛哥媳妇的肚子上按压几下,眉头深深皱起。
墙角的陶大娘一脸惊恐:“羊水上午破的,胎位也是正的,下雨之前小脑袋都出来了,眼看再使把劲就生完了……”
她想起之前诡异的一幕,再也说不下去了。
“黄仙婆,我遭不住,我先走了。”说完,陶大娘想往门外跑。
奶奶一把拉住她,说:“后来发生了什么?要是一尸两命,你也活不过今晚。”
奶奶处理神神鬼鬼的事情,十里八乡都非常有名。
她说得这么严重,更是把陶大娘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要不是扶着墙,她保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然后……打了几道雷,娃儿又缩回去了,就像有人在娘胎里拉他回去一样。黄仙婆,我接生了好几百回,从没这么邪门过。”
奶奶沉吟片刻,打开塑料袋子包好的小布包,从里面取了一小撮香灰,让我撒在卧室的四角。
我依言去办,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四个墙角刚撒上香灰,屋子里凭空就生出一股歪风,将香灰全部吹散。
这会儿门窗都是关着的,四面不透风。
感觉到事情棘手,奶奶眉头皱得更紧。
陶大娘也不敢离开,就站在我奶奶背后,一双手死死抓着她衣角。
大牛哥的爹娘也被吓到了,又担心还没出生的王家香火,一股脑给奶奶磕头,求奶奶救救他们家孙儿。
这时候,大牛哥找的属牛属虎的村民来了,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有八个。
奶奶安排他们拿上锄头扁担,顶着狂风骤雨,在外面站着,将屋子围起来。
她又把王家的祖宗牌位请到正对着床的桌子上,还有王家平时拿来切菜的菜刀。
祖宗牌位有灵,会护佑家门后人。
虽然效果有限,也聊胜于无。
菜刀则是家里杀气最重的物件,用来镇压邪气。
那年头虽然穷,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猪肉,但靠山吃山。
大牛哥他媳妇怀孕这一年,或上山捕捉野鸡野兔,或跟村里人换,总之他家菜刀没少杀生。
干完这些,奶奶对大牛哥爹娘,以及大牛哥说:“秀情的事很邪乎,我也不定能帮上忙,如果有意外,你们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奶奶话没说完,就被大牛哥他爹娘和大牛哥打断了。
“保小,保小!”
奶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保大的话,老婆子有八成把握,如果保小,很可能大小都保不住。”
大牛哥陷入沉思。
他爹娘一点不带想的,脱口而出:“黄仙婆,咱们家保小!”
奶奶轻叹一声,似乎在为秀情不值。
见大牛哥还站在屋里,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请了齐疯子吗?”
“还没……”大牛哥嗫嚅的说了句:“我……我现在去。”
似乎想到什么,奶奶转头跟我说:“运娃子,跟你大牛哥一块儿去。”
原本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我,一下子懵了。
我就看个热闹,怎么就到我头上了?
我想拒绝,可被奶奶一瞪,立马怂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大牛哥后面。
阴山坳几十户人家都姓王,只有我们家姓高。
齐疯子也是阴山坳村的人,本名王齐。
至于他怎么变疯的,我年纪小,并不清楚,只是大家都怕他,所以我也本能的怕他。
山路崎岖难行,又泥泞不堪,雨比之前小了点,但也没停。
我们俩出门急,都没打伞,衣衫瞬间就被打湿,冰冷湿透的衣衫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现在天色很暗,只有蒙蒙光亮,我们俩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坟坡走。
我越走越怕,就跟大牛哥搭话:“大牛哥,齐疯子为什么住在坟坡,坟坡不是坟地吗?”
大牛哥闷哼一声,不理我。
自讨了个没趣,我也闭上嘴。
但是渐渐地,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大牛哥走路姿势怪怪的,从家里出来那会很正常,这会儿他膝盖就不会弯了!
人走路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微微曲膝。
可大牛哥的大腿骨和小腿骨仿佛是一整根骨头,笔挺笔挺的往前迈。
我安慰自己:可能是天太冷,他今天走得太多,腿有点肿吧。
快到坟坡的时候,有一条两米宽的小河挡住去路。
这里原本是有桥的,上个月闹山洪冲垮了,这段时间雨水多,石料进不了山,所以还没来得及修。
现在小河上面架着两根用粗麻绳子捆在一块儿的大树,当做临时的简易桥梁。
大牛哥僵硬地跨上木桥,笔挺走着,走到河中间时,可能木桥上的树皮被雨水淋久了,有些打滑,他没站稳就笔挺的摔进河里。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