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窗外的树上,寒鸦偶尔发出几声怪叫,寒风扫过枯叶,月光洒满佛堂的地面,印出一大片水潭般的痕迹。
跪在佛堂朝拜,已有三个时辰,窗开门开,四处寒风像调皮的小孩子,在陶酥酥的身边乱蹿,扰得她四肢寒凉,麻木僵硬,神志恍惚。
时间,像一把尖锐的利刀,缓慢而又悠长地割裂着她的精神与身体。
待到天微亮,才有内侍宫女前来通知,礼佛仪式结束。
话音一落,早已等候多时的苏烟,像脚上踩了风火轮一样,提裙冲到了陶酥酥身边,伸手扶她起来。
冻得没了人气的手指,僵硬无比,摸到苏烟略带温度的手,一时间竟毫无感觉,过了会又觉得滚烫无比。
陶酥酥跪到麻木的双腿,几经努力,才缓慢艰难地伸直,在外力的支持下,像个垂垂老矣的妇人般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
“夫人……”
刚一开口,苏烟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滴到陶酥酥乌黑青紫的手背上,令她微微一愣。
这寿宁宫不比自家腾阁宫,处处都有耳目,陶酥酥低声轻语,笑着说道,“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嘛!”
她不说还好,一说,苏烟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似串珠般噼里啪啦散了满脸。
昨个下午,太后娘娘请如意夫
人来寿宁宫说话,故意设下陷阱,逼得夫人去佛堂守夜,这一跪就是九个多时辰。
本来夫人的身体就不好,近来更加虚弱,养都不养过来,这一跪,在门窗四开的佛堂跪了一夜,寒风刺骨,连个炭炉都没有,平常人都难以承受的苦,偏偏夫人硬抗了过来。
还说她不是好好的嘛!
手比冰寒,腿硬无力,连说话都又虚又弱,这也能叫好!
“烟儿,别哭了,有人盯着呢!”
陶酥酥知她心疼自己,可不能让人落下话柄,说她替太后礼了一回佛,就委屈难过,像是受尽了苦难。
经她一提醒,苏烟偷偷瞄了眼门外垂首沉默的内侍宫女,不由抽了抽鼻子,平复下心情,止了眼泪,努力让自己从哭丧着脸的状态,调整到笑意含春的状态,“夫人,烟儿扶您回宫!”
“甚好!”
陶酥酥也扯动嘴角,艰难地露一个僵硬的笑容,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佛堂。
又去给太后请了安,这才坐上宫轿,回了腾阁宫。
请安时,太后娘娘眉眼带笑地说,“哀家长居寿宁宫静养,也些许日子不见后宫的孩子们,明日特设小宴,如意夫人乃后宫三夫人之主,可不能缺席啊!”
知推脱不开,陶酥酥只能叩恩领命。
回腾阁宫的道路长而清冷,高墙赤龙
盘珠,华贵平和,依稀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味。
宫轿停稳,陶酥酥勉强恢复一丝力气,缓步下了轿。
看到等在门口的酒明,惊诧道,“你怎么没回状元府?”
“夫人,酒明听见寿宁宫传来的消息,心中难安担忧……”
酒明上前,与苏烟一左一右,扶着陶酥酥进了门,“您一夜未归,酒明担心了一夜,早上听闻您要回来,特意准备了些饭菜,先多少吃点吧!”
“不饿……”
身体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哪里还会觉得饿,就连这张娇俏的小脸,这张冻到发白的小嘴,都像是她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使唤的特别不顺手。
呵呵,可不,这具身体,都是她借来的。
“夫人,喝点米粥吧!”
亲眼见了当时的场眼,苏烟又急得想哭,“喝点粥,暖暖胃,人就活泛点,婢女们都已经把床被暖热,夫人等会先去床上躺着吧!”
左右徘徊观望,一个欲哭一个疼惜,一个动一个静,打心眼里对自己都是实实在在的在乎,这种感觉,对陶酥酥来说,可真好。
她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吃完粥,躺在床上,陶酥酥轻咳几声,笑着对酒明说道,“吹首欢快的曲子听听,看你们一个个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快死了呢!”
“夫人瞎说
什么,不许瞎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夫人肯定能长命百命儿孙满堂!”苏烟眼眸中含着水花,又急又气地说着。
酒明眼底深埋着浓重的悲伤,只沉默地起身,从橱柜中抽出一只短笛,拣了首较为明快的曲子,轻轻吹了起来。
曲调响起在内室,是欢快悦耳的,可听在陶酥酥的耳中,只觉得心中寂寞荒芜,像在一片茫茫大草原上,片草不生,一望无际,入眼的皆是干涸的土地。
就这样,缓缓地闭上眼睛,在明快又悲伤的笛音中,昏睡过去。
翌日。
寿宁宫,后宫嫔妃,齐聚一堂,欢歌笑语,艳舞轻歌,好不热闹。
坐在太后左手侧第一位,陶酥酥脸有符合礼仪的淡笑,身后站着酒明与歌姬瑶儿随身侍候,谁来敬酒都会与其喝上一口,偶尔轻咳两声,也都遮掩的很好。
人群中,不知哪位嫔妃说了一句,“听闻如意夫人舞姿艳美,不可方物,之前为太后娘娘的寿辰献得一首祝寿舞,可谓是惊为天人。不知臣妾等,可有福气再欣赏一次?”
她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