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姜见明的这个计划吧……
要说成功,确实还是成功实施了的。
那个晚上,暴怒的少年皇子开着大型机甲, 将那位作威作福了几十年的统领活生生锤成了肉饼, 血流满地。
而姜见明浑身湿漉漉地被莱安抓上机甲, 关进内置治疗舱里头烘干。最后的场面莱安没让看, 大约是怕残人类精神层面受到惊吓。
结束后,莱安留下满地狼藉,直接开着机甲把姜见明弄回了住处。
这一路上皇子都在压着戾火, 他甚至不理解自己怎么会情绪波动成这样。现在非但不能冷静, 还越想越后怕。
年初的记忆不停地在脑中闪回。他想起形容枯槁的病人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 日复一日地昏迷着的样子。
好不容易才把人救活,胆战心惊地养了大半年才养回小些生机,今晚就差一点……但凡再来晚一点!!
患着慢性晶乱的残人类,居然敢挑拨新人类释放晶骨,他是想在大庭广众下吐血给人看吗?深秋那么冷的喷泉水池就在后面, 他准备往里跳吗,是打着溺水的主意吗!?
机甲飞得不快,但距离也就那么点。转眼间停在那处小病房的后院,踩碎了大片落叶。
莱安阴森着脸, 伸手将治疗舱门暴力往外一拉:“到了,滚出来!”
这次真的不轻饶了, 莱安恨恨地咬牙暗想。他已经纵容了亚斯兰太多, 但残人类至少不该忘记, 自己首要的义务应当是被好好养着。
结果现在,敢诓他不说,居然敢拿命去做算计人的筹码了。他必然要施以严厉的惩戒, 狠狠地——
咣,治疗舱拉开。姜见明缩在里面出神,发丝还带点湿气,慢了半拍才抬脸,竟有几分魂不守舍。
“……”
莱安含怒张口,被他这模样噎住了,一句话没说出来,心中反而有点发虚。
苍白的残人类犹豫伸手,轻扯着皇子的袖口白蕾丝,似乎有话想说,又在踌躇:“殿下……”
莱安猛地一甩袖子,把人的手甩开。
却暗想:或许亚斯兰已在反省了?本来今晚就危险,还见了血。再逼下去,万一真的把人弄出病了呢?
那么,今晚先喂点安神的药让他尽早休息,过两天再惩戒也不晚。
何况如果真的知错了的话……其实惩戒不惩戒的,本来也不重要……
黑发残人类从治疗舱里探出头来了,但被甩开的手指还悬在半空,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开口。这个人一向坚定得可怕,这种态度很少见。
莱安咬了咬牙关,到底还是把脸一撇,转过身,硬着嗓子道:“想说什么,说。”
姜见明得了许可,果然放松了些。他坦然收回手,正色道:“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就是,您可以教我开机甲吗?”
“……”
见势不妙,残人类连忙真诚地补了一句:“在殿下空闲的时候就可以。”
莱安:“。”
“殿下?……莱安?你……啊!”
——很多年后清算起来,其实姜见明心里最明白:他的陛下虽然傲性,但在对待两人的人种差异问题上,确实放了十二分的尊重和慎重。
证据就是,虽然莱安有时也会装模作样地冲他动手,但无论原身抑或后来两个基体,几乎不曾拿晶骨这个象征天生人种差距的武器来强迫他。
哪怕是真正暴怒到失控的地步,莱安掐过他脖子,折过他手臂,却从未试图以晶骨威压逼他跪下。
……也就只有这天晚上。
姜见明是切切实实地被晶骨捆了手脚、堵住嘴,呜呜咽咽地被皇子殿下“拎”回那间小病房里的。
最开始他还试图挣扎着用目光求饶,很快发现事态真的有点危险,闭嘴安分了。
一声闷响,残人类被摔上了床,仰面栽进堆起来的棉被里。
莱安怒得气都喘不稳了,他猛地扼住姜见明的领口把人拽起来,手臂上血筋绽起,“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吗!?”
姜见明这一摔倒是不疼,但耐不住他血气太虚了,被剧烈的拉扯弄得头晕腰软,颤喘了一下,本能地想去推开压迫着自己的小臂。
结果黑灯瞎火的,他看都看不清,指尖擦着莱安的手臂过去,在半空虚虚一捞就茫然地垂落,最后抓住的却是棉被。
残人类身上那股病弱感在这时候浓得令人心惊,像坠在枝头的昨夜雨露,抖一下就碎了。
莱安浸透着狠戾的目光,顿时就是一个不稳。
手上的力道慌忙松了三分,昏暗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泛红的眼眶。
……要命,这叫他怎么办!?
“莱安。”
于是姜见明总算可以握住那截手臂,语气还带点无奈,“冷静点,先别生气了,听我说……”
一个在暴怒,另一个却温软安抚。
深夜肌肤相贴,床褥凌乱。原本应当紧张的气氛,顿时暧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