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声音发颤道:“主公有所不知,文先兄之计甚险也!
文若出言申饬则罢,但假设文若接纳此计…其后果将殊为可怖也!”
赵旻呵呵一笑,抱拳道:“元常先生勿惊,荀文若已派兵至颖川之西,以拒关中贼将也。”
钟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主公有所不知,若孟德知此事,或将首肯矣!”
赵旻笑着摇头:“元常先生但请放心,曹孟德断不会知此事!荀文若今为尚书令,其人必将严密封锁此消息。
向者,郭汜、李傕、樊稠等西凉贼将东出虎牢关,大肆寇掠颖川、陈留,以至庶民流离,士人惊惧,荀文若亦有切肤之痛也。
故而,荀文若断不允西凉贼将出潼关乱民!元常先生多虑矣!”
始终笑而不语的刘晔,闻言会心一笑。他清楚,赵旻并未告知钟繇全部真相。
尽管赵旻的分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钟繇心有余悸地颔首道:“非某杞人忧天,某实是唯恐中原大乱也。”
赵旻笑道:“元常先生如此忧国忧民,实乃中原黎庶乃至大汉之福也!”
钟繇失笑:“主公休要谬赞,今某虽名为司隶校尉,然可用之士惟二三子而已,难堪大用。主公此番谋定关中,尚须仰仗文先兄之力也。”
钟繇之司隶校尉,名义上管辖三辅、三河及弘农郡这七郡。
然而,三辅如今为西凉十余军阀所占据,如今的钟繇尚无力掌控。
三河之河南尹…原武、阳武、荥阳及官渡一带,而今皆为战场,洛阳百废待兴。
因此,河南尹方面,钟繇只能费尽心思发展成皋(虎牢关所在地)、平阴平县二县(后世孟津)、洛阳,及洛阳西侧诸县,而无法抽调人手。
官渡战场区域,钟繇管不到。
河内郡位于黄河南岸的延津对岸,亦属战场,与河南尹同理,钟繇同样管不到。
所以,钟繇目前实际可掌控之地,惟有三河中的河东郡,以及弘农郡。
钟繇治下的河东郡如今确实有几名高才,但是如今的他们刚刚出仕不久,根基不稳,钟繇打算磨练他们几年后再委以重任。
河东郡这几位高才都不简单!
赵旻若得知他们的名字,一定会再次欣喜若狂。
于是乎,赵旻、钟繇谈罢正事,便聊起了他们眼中的“正事”。
钟繇认为最重要的事…还能是什么?
“元常先生虽开创出楷体书法,然则先生可知何为行书及行楷?”
对钟繇这楷体开创者而言,最重要之事当然是书法。
在此时,行书尚未出现,南宋元代的赵孟頫开创的行楷更是无从谈起。
钟繇果然俊目放光:“何为行书及行楷?请主公为某解惑!”
赵旻好整以暇地自袖中取出其人临摹赵孟頫的几份字帖,与钟繇探讨起行书及行楷。
可以预见,钟繇的业余生活,将更加丰富多彩。
见赵旻与钟繇就着马车中昏暗的灯光,忍着颠簸之苦,津津有味地探讨书法,一旁的刘晔笑得更加开心。
是夜,马车中三人皆无眠。
车夫放缓车速,缓缓而行,至卯时东方微熹之时,马车速度方才再次提升。
因此,至天光大亮之时,车队正西方华阴城巍峨的城墙,便遥遥在望。
探讨半宿书法的赵旻和钟繇,此时仍精神奕奕,刘晔虽不似二人那般,却也丝毫未露疲色。
他昨夜一边旁听一边苦思,已大致猜到,赵旻欲行何计。
刘晔一如其人在史书中的记载那般,求生欲望、忧患意识均极强。
说到底,欲苟活于乱世的刘晔,其性格与惯爱为他人考虑的鲁肃、一心只考虑赵旻的步骘、忧心天下而又心怀汉室的徐庶截然不同。
钟繇和赵旻二人停止探讨书法,整理衣冠,为进内城见杨彪而做足准备。
六个多时辰,十三个小时行二百里路…这便是汉末马车赶路的速度。
习惯飞机高铁的赵旻,无力吐槽这时代比后世共享单车还慢的速度。
至于魏晋流行的牛车…赵旻委实无法想象,魏晋南北朝的节奏该有多慢。
一进城,赵旻便忍不住紧紧攥起拳头。
虽同属弘农郡,但关中的华阴城,明显比关东的弘农城萧条许多。
弘农城内,各色商贩、工匠熙熙攘攘,林立的谒舍大门处,人来人往甚为热闹。
而华阴城中,连担柴卖薪的樵夫都少见,而且外城中大谒舍甚少,可见大谒舍应多设于内城。
华阴城治安如何,由此可见一斑。
钟繇的车队缓缓停于位于内城城墙外的华阴县衙外。
钟繇跳下马车,吩咐其掾属率其随从、赵旻的亲兵至县衙暂歇。
安置妥当一切后,其人根本不入县衙,而是再次上车,命令车夫赶其人的豪华马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少顷,马车便缓缓停于杨府正门之外。
华阴城有杨彪和满宠这对摆脱桎梏的组合在,曹操的秘谍不但无处容身,且根本无所遁形。
所以,钟繇真正要避开的,只是曹操布置于潼关关东的秘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