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唐夫人对儿媳妇的要求还是很简单的四个字:女的,活的。
就换衣裳的功夫,她那几十年前似乎没来得及从娘胎里头带出来的脑子好像突然就出现了。‘缺心眼’、‘缺脑子’的亲娘这突然好像什么都齐全了,唐敬言倒也并不惊讶,只是眸光带冷地看向了不帮忙说话反而暗地拆台的亲姐姐。
唐姝婧与他对视了一眼之后,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她没想坏了弟弟的姻缘,她就是觉得应该更慎重一些。
“没什么可考虑的,你们若是替我高兴,就留在京城喝杯喜酒,若是看不下去,便回晋城去吧,我就当你们没来过。”
许久未见的儿子,见面不多时就赶她回家,唐夫人心里的委屈就别提了,这活脱脱就是应了那句话:有了媳妇儿不要娘。
唐敬言这辈子不为建功立业,也不为报仇雪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和柳欣妍长相厮守。至于他的爹、娘、姐姐,柳欣妍的爹、娘、弟弟,说句狠话,上辈子他们相继亡故了之后,他和柳欣妍的日子还不是继续过下去了吗?这世上,谁缺了谁,日子都是能过的。
面对娘和姐姐,唐敬言是问心
无愧的,他上辈子为了替她们报仇,做了锦衣卫,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这辈子为了护住她们的性命,让她们生活无忧,又重新踏进了锦衣卫这个火坑,自始至终,他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柳欣妍,上辈子她是因他而死,这辈子她若是嫁了他,也难免要受他牵累。
唐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就很受宠,出嫁了之后更是没有受过丁点儿委屈,这唯一的委屈来自于自己很疼爱的亲生儿子,唐夫人直接哭惨了。
“敬言,和娘道歉!”唐姝婧头一回在唐敬言跟前拿出了做姐姐的威严来。
“林枫,清场!”
林枫领命出门,不用说太多话,一句‘锦衣卫办案’就已然足够。片刻之后,这一层便只剩下了唐敬言、唐夫人和唐姝婧三人。
唐夫人还在抽泣,唐姝婧依旧瞪着弟弟,唐敬言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书’字。
“教过我的夫子,都说我读书有天分,若是参加科举必中。我喜欢读书,爹盼着我能通过科举入仕,光耀门楣,但我做了锦衣卫。”
唐敬言这话说得不急不缓,唐夫人忘记了哭泣,只不约而同地和唐姝婧一
块儿静静开始听,且等着他的下文。当年唐敬言的转变太过突然而坚决,但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却从不知道这样的转变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做锦衣卫,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故意想要和爹对着干。我只是单纯不想家破人亡。”
不说唐夫人,就是唐姝婧,唐敬言突然做了锦衣卫的那一年,也早就懂事了。听着唐敬言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唐家一不缺银子,二没有仇家,哪里就能跟家破人亡这样悲惨的字眼扯上关系。
“如果唐家只是单纯的商户,却有来自京城的锦衣卫觊觎娘的美貌,你说唐家会如何?”
这个可能性,唐姝婧从未想过,不敢想。偶尔听闻恶霸欺凌农家女的事,唐姝婧只庆幸唐家在晋城还有一定的地位。
唐家会如何?这世上男子但凡有些血性的,肯定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她娘不可能会委身陌生人,她爹决然不会坐视娘被欺辱而不理。作为商户,和锦衣卫硬碰硬,结果可想而知。
唐姝婧摇了摇头,“不对,这不对,你当时年纪那么小,便是真有……那不是也来不及了吗?”身为锦衣卫,才更应当知道为什么要
‘斩草除根’。
“不愿辜负爹和夫子们的期望,我当年是真的……一心只读圣贤书,别说见到锦衣卫了,我甚至连锦衣卫都没听说过,我知道的就是浅薄的状元、榜眼、探花郎……”
唐敬言把他的上辈子,说成了一场噩梦。当然,对于这辈子的他来说,上辈子的一切就都是噩梦。万幸现在,梦醒了。
此刻的唐敬言,像个说书先生,他很详细地描述了那人的容貌,至于身边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的丑恶嘴脸,他不用细说,唐姝婧和唐夫人也能想象一二。
说到家中叔、伯为了保命,让自己的发妻往唐夫人的水里下药的时候,唐敬言缓缓起身,捂住了唐夫人的耳朵,他不愿意他娘听见自己前世的惨死,即便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之后说起他爹和唐姝婧的死,他也都没有放开捂住唐夫人耳朵的手。
如果仅仅只是做梦,梦境再真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梦中出现的陌生人,在现实里头真实存在。
“……他的模样和梦中一般无二,他是锦衣卫,他贪财好色,心狠手辣……”
唐姝婧此刻,特别想念齐巍和孩子们,好似只有他们才能证明
她是活生生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以己度人,她忽而出口询问,“那位柳姑娘,是你梦中的妻子么?”
仅仅一个简单的救命之恩,唐敬言完全可以用银子或者更大的人情去还,但他偏偏选择了娶她。
“是,在梦里……我待她很不好,后来她死了……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
“提亲吧,等你爹到了京城,咱们就上门提亲吧。”之所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