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倾盆之后,紧接着的便是连续不断的多日阴雨。细密缠绵,笼住了南方这几州,像是一张黏在天空中的巨大蛛网,把光都遮挡住了,让渐次盛开的山花都失去了颜色。
曜王府的队伍就是在这场绵绵细雨中离开恪州的。
曜王殿下这次的伤病来势凶猛。明明来的时候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姿无两,离开的时候却坐了马车。车门关得严实,让前来送行的恪州知州岳崇抻长了脖子都没再见着王爷一面。
整支队伍都很肃穆,除了马蹄和车轮声,从城里一路走到城门外,一个出声的人都没有。
可路两旁送行的百姓以及州衙上下一干人等、驻防军众将士,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无他,只因为曜王妃坠崖身亡了。
听说户部主事陆长洲陆大人和曜王殿下的贴身护卫凌辰昼夜不歇地寻找了多日,几乎将整座山都翻遍了,还沿着山下的那条河打捞了好几天,却愣是没有找到曜王妃的——不说活人的踪迹吧,就连尸首都没有寻到。
但只要有脑子的人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明白,坠崖这么多天,曜王妃娘娘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又是冬雪刚消的初春,忍了一个冬天饥饿的野兽们出来觅食,哪儿能放过新鲜的活肉?
唉,可怜那么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仙一般的人儿,就这么香消玉殒尸骨无存了。
恪州的百姓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要抹起眼泪。
但奇怪的是,曜王府的队伍里却没有一个人为此挂孝。也不知是曜王殿下太过情深悲痛,不愿意承认王妃已经离去还是怎样,总之只有陆长洲大人一人坚持在腰间系上了白,全程捧着一个牌位坐进马车。
牌位上字字朱红,陆大人也形销骨立,满头乌发竟有一半变成了白色。
有人说,陆大人将自己锁在房中数日,亲手刻下了王妃的牌位,用自己的血给她写上了名讳,自责地痛哭了好几场。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长洲大人要自责,正如除了曜王府的侍卫外也没有一个知道,如今坐在马车里病得糊里糊涂的曜王殿下,就是杀害了曜王妃的那个人。
也不是,楚云遏是知道的。
因为他在给周瑾寒配药的某一日见到他突然从高烧中醒了过来。
大概根本没有看清楚跟前的是什么人。周瑾寒直愣愣地看着他,忽的喃声叹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啊,亲手杀了她……”
话说着,眼尾便滑落下了两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