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有道是“巧言令色冯郎君,心狠手辣小文和”。
凶名赫赫的冯鬼王,被人所欺,会如此大度,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
“君侯有所不知,犬子确实是潜的庶出之子,幼时不受族中所重。”
“不过吾看他天资过人,故而这才对他用心培养,只是就算吾乃家主,但常被族中的一些族老,说吾嫡庶不分。”
“也就是这两三年,阿秀争气,在河东有了些名气,总算是不负吾之所望,所以才让族里的人不再说闲话。”
“饶是如此,但阿秀的生母,出身微寒,咳,也就是阿秀护着,这才没有被人所轻。”
冯君侯看着裴潜苦笑摇头地自曝家短,心里暗道:
外人确实可能因为裴秀不敢看轻他的阿母。
不过他的嫡母,可说不准。
听说裴秀嫡母还曾让他的生母出来给客人送汤送饭呢!
“裴公心中烦恼,吾算是听明白了。”
冯君侯笑道,“这自古以来,常说嫡庶有别,特别是大家大族,人丁兴旺,若是嫡子贤明,那倒还好说了。”
“怕就怕,出现嫡庸庶贤的情况,若是按规矩把家业传给嫡子,这祖上几辈攒下的家业说不得就要被败尽。”
就算是没有败尽,被同族不同房的吞了去,从此妻儿在族内仰人鼻息,也是难堪。
“只是若传给庶子,又怕世人笑话,族内不宁,对吧?”
裴潜闻言,简直是如同遇到了知音一般,连连点头:“君侯明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冯君侯知道,恐怕裴潜欲把爵位传给裴秀的传言,恐怕未必空穴不风。
“父母之爱,各有偏私,人性使然,更别说生为人子,是嫡是庶,又非自己所能定。”
“偏偏这生下来,就天生低人一等,为人所轻,可谓世间之不公耶?”
听到冯君侯这个话,裴潜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脸色大变:“君侯?”
冯君侯看向裴潜,面色从容:
“孔子乃野合而生,却怀圣人之心,著经典而传世,诸儒所学,皆源于彼,其嫡兄孟皮与之相比如何?”
裴潜顿时哑然。
“再说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乃是孝武皇帝所为,这才有了大汉四百年天下的礼法根基。”
“只是孝武皇帝雄才大略,当年所推行的国策,又何止这一个?”
冯君侯缓缓地说道:“彼时孝武皇帝大力推行推恩令,让诸国王侯子弟皆有继承之权。”
“为何至今,世人只记得尊儒术,却不记得推恩令?”
裴潜闻言,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后背微微有些湿凉。
孝武皇帝为什么要尊儒术,行推恩?
不就是为了更好地家天下?
换成各个大家族来说,不应该是加强宗房,削弱旁宗?
可是听着冯君侯所言,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昔日诸国王侯,势比天子,故而天子不容。观今天下之状,世家豪族多建坞寨,自有宗兵,良田无数。”
“男女丁口莫不依附,官府行事须看其脸色,此可谓前汉之诸国王侯耶?”
裴潜听闻冯君侯之言,额头冷汗汵汵而下,呐呐不知如何作答。
世家豪右之害,不是没有人看出来。
前汉兵锋之锐,莫有敢当者,多倚军中良家子。
然光武皇帝平王莽,延汉祚,所倚者乃是地方豪右。
故后汉两百载,治天下靠的是地方豪右,以及由豪右发展而来的世家豪族。
无论是武皇帝,还是跟随武皇帝的刚正不阿者,都曾有过打击世家豪右的不法之举。
但也仅仅是针对不法之举。
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从根基上去动摇世家豪右。
眼下这位冯君侯所说的话,之所以让裴潜冷汗直流,是因为这些话,已经触及了世家豪右传承根本。
倘若季汉朝廷当真想要效仿孝武皇帝,向天下世家实施推恩令……
想想那种情况,就让人不寒而栗。
裴潜下意识地就是劝道:
“君侯,此事事关重大,到时只怕会千夫所指啊!”
冯君侯闻言,忽然大笑起来:
“裴公以为,吾那些巧言令色、心狠手辣的风评,是如何而来?”
可不就是那些所谓的世家扣上来的?
他们为什么扣上来?
可不就是因为冯君侯这些年来,动了他们的根基?
冯君侯悠悠地说道:
“蜀地世家,凉州豪族,恨我入骨者不知几凡,要不然……嘿!”
冯君侯动了世家豪右的根基,而世家豪右,又何尝不想着要动冯君侯的根基?
逼得冯君侯不得不主动清洗兴汉会内部,其手段不可谓不狠。
至于那些所谓的风评,反倒是次要的。
听到冯君侯提起蜀地与凉州,裴潜这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位冯鬼王,不知在两地灭了多少当地豪族,又怎么可能会怕千夫所指?
“现在河东有传言,说去年我宁愿在大河边上钓鱼,故意放任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