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一九七七年的腊八日是阳历一九七八年的一月十六号。
利文彬重生了,重生在这个狂风怒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他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非常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
熟悉是因为自己出生在这间屋子里,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
陌生是因为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这房子就倒塌了,自己离开这房子快四十年了,怎么会又回到了这里?
容不得他多想,旁边伸过来两个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小脑袋瓜,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小男孩十一二岁,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惊喜,小女孩十来岁,眼里都是泪花,他(她)们同时叫着,
“大哥,大哥,你可醒了!”
利文彬脑子是懵的,这不是自己的弟弟小武和小静吗,他(她)们怎么又回到了儿时的模样?
他发现自己平躺在炕上,茫然的看向上面,低矮的土坯房、被烟熏火燎弄的黢黑的檩条。
利文彬傻了,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和朋友在一起喝酒吗,因为都是老朋友大家都喝的不少,喝了酒当然不能开车,在手机上叫了一个代驾送自己回家,然后可能是喝太多了,自己在后座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怎么就回到了四十年前了?
是做梦吗?可这梦也太真实了吧,尤其是这冷,可不是假的!
这屋里像冰窖一样,嘴里哈出的白气都肉眼可见,两个弟弟妹妹冻得浑身哆嗦,说话声音都发颤,他都能听到两个人牙齿碰到一起的“得得”声!
他(她)们穿的太薄了,妹妹身上是一件刚刚能看出红色的粗布棉袄,棉袄的衣角和胳膊上还有几个补丁,下身是看不出颜色的棉裤。
弟弟身上也差不多,只不过他上身是一件黑色的棉袄,也是打满了补丁。下身的棉裤更是补丁摞补丁。
两个人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瘦的皮包着骨头,满脸菜色,鼻子通红。
小武还不停的吸溜着鼻子,应该是冻的。
只是这家伙眼睛却是贼亮,眼珠很黑,像两颗黑宝石一样。
“大哥,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们!”
看着利文彬一脸茫然不说话的样子,一旁的小武害怕的问道。
妹妹小静小心的对小武说,
“大哥不是烧傻了吧,前街上的二大娘说街上的傻子就是冻着(以前农村人管感冒叫‘冻着’)了烧傻的!”
“别瞎说,大哥才不会烧傻了呢!”
听着小武和小静的说话,利文彬的感觉更真实起来,
“小武、小静,哥没傻,就是有点迷糊!你俩冷吧,赶紧钻到被子里来!”
说着,就撩开被子,一听到他说话,俩孩子高兴起来,麻利的脱下脚下露着大脚趾头的棉布靴子,爬到炕上就拿被子把自己盖起来。
“哥,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你都一天一夜没睁眼了,我都怕你死了!”
小武颤抖着说道,刚刚钻进被子,他身上还没有暖和过来。
“呜呜呜呜!”
说着话,这个在妹妹面前自诩为男子汉的小武竟然哭了起来,他是真的怕,他怕失去这个哥哥,哥哥没了,谁来替他们遮风挡雨,谁能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利文彬心里一下子疼了起来,从小他就看不得弟弟妹妹哭,谁要让他的弟弟妹妹不痛快,他肯定会让这人不痛快。
自从爸爸去世,妈妈改嫁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弟弟妹妹就是他的逆鳞。
他抬起手抚摸着小武的头
“傻小子,大哥死不了,也傻不了,让人打破头都不哭的男子汉,怎么也出这种洋相呀!”
小静也奚落小武,不过她的声音也是哆哆嗦嗦,看来刚才冻的不轻。
“二哥,以后可别再编排我爱哭了,你比我也不强!”
终究“男子汉”的自尊心让小武哭的快,止住的也快,他赶紧停止哭声,擦擦眼泪,冲着小静说道,
“我不如你,这一天你都偷偷的哭好几回了,寻思我看不见呢!”
利文彬坐起身来,看向四周,老式木格子窗户上外面挡着一层麦秸杆做的箔,(可以挡风雨雪以免把窗户纸弄湿了,也有一定的保暖作用)弄的屋里很黑。
窗户上糊着的白纸,正被外面透过麦秸箔的缝隙钻进来的凛冽的狂风吹的发出像弹棉花一样的“嘟嘟嘟”的连续不断的声音,让人既害怕又心烦。
又扭头看看屋里,不错,靠北墙放着的就是自己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个老柜子,据说,这柜子还是土改的时候分的地主家的。
靠东面的墙放着的是一张破的只有三条半腿的八仙桌子,那半条腿下面垫着几块破砖头,这也是分的地主的浮财,也是劳动人民的胜利果实。
此时,这张八仙桌子上有一把只剩半只嘴的白色的大茶壶,还有一只白底蓝花的粗糙的大海碗,大海碗的沿儿上还有两个豁口。
没错,利文彬对这只大海碗印象深刻,这是家里唯一的一只大海碗,爸爸活着的时候,那是他吃饭的时候专用的。
因为爸爸饭量大,这只海碗一碗顶两碗,每顿饭爸爸都要用这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