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么？”
“冷静下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虽然是安抚的话，但贺知屿说话的时候有些刻意咬重了字句的音节。
他并没有刻意扬高了音调，但此时端坐在另一边躺椅上，跟之前相比终于安静了一些的郁青青，却像是突然被喊回了魂。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又迅速地闭上了。
贺知屿对她如此反应倒是并不惊讶，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一直到郁青青再次闭上眼睛，又安静了许久之后，贺知屿才又开口。
这话，显然是在问郁青青的。
“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贺知屿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郁青青的状态却和片刻之前完全不同了。她像是再次陷入了深度的睡眠里，但唯独眉心，却开始微微紧皱。
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贺知屿说了那句话的原因，总之，她现在的模样，居然真的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又如此过了大约将近一分钟的时候，郁青青突然张开了口。
下一秒，就发生了一件，把自始至终在边上看着的郁承乾无比惊讶的事情。
因为……郁青青她居然说话了。虽然是迷迷糊糊，咬字并不是十分清晰的那种，但她的确，就是说话了。
就仿佛是陷入了梦魇之中，然后说梦话的那种感觉。但郁承乾很清楚，他清楚贺知屿的本事绝不仅仅止于此。
郁青青的模样，再看着像是做梦，她也并不是做梦。
事实的确就是如此，郁青青的脑海里，此时见到的，就是一副完整的画面。而贺知屿方才话语之中询问的，就是她在其中看到了什么场景。
这，其实也就是郁青青长久纠结的根源。饶是郁承乾也没想到，原本一直纠结的问题，经过贺知屿的一个催眠，居然就这么被抓到苗头了。
果然，还得是贺知屿。
如果做到这一步的人是贺知屿，郁承乾一点都不惊讶。或者说，他惊讶的只是这件事情本身，而不是做到这一点的人居然是贺知屿这个认知。
发呆的这片刻功夫里，郁承乾的催眠和询问还在继续。先前听的时候，他听着分明还在问，在画面之中看到了什么呢，这会儿，问题却已经不知道深入到哪个方向去了。
以至于刚刚回过神来的郁承乾，再次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到了一件比贺知屿催眠成功还要让人惊讶的事情，因为他看到，此时的郁青青，话语之间居然真的在回答贺知屿的那些问题。
别人光看外面是看不出丝毫的端倪的，所以，没有人知道，郁青青到底看到了什么，真正看到的东西，只有郁青青此时的那一缕清晰的意识知道。
她看到了自己的家里，或者准确的说，那应该是她年少时的家里。她看到自己为了躲闪，却没有地方躲，最终只能可怜巴巴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为什么要躲？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但画面里的那个“自己”除了瑟瑟发抖，但并没有动。
所以，这应该是梦里？可是眼前的画面却比梦里的要清晰许多，清晰到，她几乎都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梦。
不应该是梦，梦里是不会有这样清晰的感觉的，梦里也不可能有这样清晰的画面。
清晰到，她感觉面前飞过的盘子下一秒就要招呼到她的脸上去了。
等等...盘子？
郁青青顿了一瞬，然后突然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很多年以前发生的，却让她记忆深刻的事情。因为她的父母，就是在吵了这一架之后离婚的。
她也是在这之后，终于彻底没有了家的。
但问题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里？如果是梦的话，她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这些，让她只能徒添痛苦的记忆。
就像是为了回答她的疑惑一般，就在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来一道声音，就像是在询问她一般。
郁青青把眉心皱得死紧，纵然是这样，也还是隔了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什么问题。
是在问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这不就是她的父母在吵架的场景吗？
是啊，她的父母在吵架。
吵架...
就像是一个恍然间如梦初醒一般，郁青青这才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又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一大团的棉花还是别的什么，塞住了她的喉咙口。她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话出口，却只剩下尽乎猛烈的哭腔。
就像是，她拼命要阻止什么东西，但最终，却还是徒劳无功。
这样的意识呈现在现实的状态里，就变成了这样。
因为贺知屿的询问，郁青青在恍若迷迷糊糊的意识之间断断续续地开口，一开始是完全没有声音的，后来，更像是一种絮叨的碎碎念，但声音始终还是很轻。
最起码，哪怕是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的郁承乾，哪怕已经尽力凑近，但依旧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但郁青青，的确是在说话。
她在哭，她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说着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说着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