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揪着辞职这件事不放,而不是顺着台阶下,那么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我是心理咨询师,我也是人。”
贺知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往前跨了几大步,留下顾云锡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也难怪他会如此怔愣,因为刚才的那一句,实在不太像是贺知屿能说出来的话,至少不会是慈和六院的金牌咨询师,贺副教授会说出来的。
可事实是,这话的确是贺知屿说的。
不仅如此,顾云锡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走出慈和门诊大楼的贺知屿却在下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险些跨错一步一个踉跄栽下去。
幸亏台阶边上不知是为了场景布置还是单纯地为了好看,一路往下的台阶旁错落地放置了不少花瓶和盆栽。贺知屿在感觉到不对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扶了一下盆栽。
盆栽自然是摔了,一下顺着台阶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贺知屿站定了,一直盯着花盆滚落的方向,许久,才缓缓苦笑一声。
其实并非是他拿骄,也并不是固执,而是他很清楚,他现在这个状态,真的很难心绪平稳地面对前来问诊的病人。
这是问诊之中的大忌。
一时间突然又有点后悔接过那个小病患了,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真的是太小了,真的是小病患了,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和重度抑郁怎么都不该搭边才对。
小到他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忍,小到他忍不住考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贺知屿啊贺知屿,你又心软了。
白大褂没有系扣子,是敞开了的。于是迎面吹来的微风拂过白大褂的衣角,照出的是男人扶额叹气的样子。
那是个恰恰好的角度,恰好从病床上起来,此时站在窗口的端言视线一偏,贺知屿阳光下的背影,就落进了她的眼里。
夜间,十一点整。
贺知屿今晚一直播就遇上了一则情感咨询的连线,这也是他代替郁承乾做声播之后接到的第一个连线。
虽然于此一道贺知屿并不是十分有经验,但他似乎生来就是个沉稳平和的人。换句话说,无论什么样的场面,他这样的人其实都镇得住场。
所以即使对面这个女人随着描述的时长已经开始情绪崩溃到语无伦次,贺知屿除了最开始点出了她的问题,语速一直平稳和缓,即使面对的连线那一端,女人明显已经开始情绪崩溃到逮着他都开始骂。
评论区看不过去的人自然也在喷,唯独贺知屿盯着满屏的滚动神色淡淡,只是顾虑到直播间的互动,在女人喷麦的间歇期说了一句,谁愿意上麦劝一劝这位。
其实他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已经起身去烧水泡咖啡了,加了半勺椰浆,好像有点太甜了。
再坐在电脑面前的时候视线一扫,却瞥见了一个眼熟的ID。
【温言软语】:老师,我可以试试吗?
和这句话一并翻起来的,还有一句【温言软玉】向你发送了一条连线请求。
是她...倒是难得。
贺知屿点了同意。
下一秒,听筒里最先传出来的却不是话音,而是什么瓶装的东西咕噜噜滚落的声响,再接着麦音离远,又隔了四五秒才又重新拉近。
“这位姐姐,你骂够了吗?可以闭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