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得不说的是,纵使她疯癫起来,也还是那个手段狠毒的柳如歌啊。
这一路走来,痛恨顾相宜的人不在少数,顾相宜什么咒没听过?
但偏是柳如歌的咒,字字戳心,能刺到她骨子里去。
也正是因为柳如歌最为清楚——大人之间的争斗,已然给幼子造成了极深的影响。
譬如顾相情,长大后便深信即便做妾也无妨,只要入门之前拿捏住正妻的短处,进门后比正妻先育子嗣,想方设法将正妻踩到脚底下去,那么即便是以妾室入门,将来也是个富贵妾。
正如当年柳如歌耀武扬威的进了这个家,踩在南月头上先一步生了长子长女,再拿捏住她的短处,步步紧逼一般。
顾老太太的苛求、夫君的离心以及柳如歌的咄咄逼人,生生将南月逼得走投无路。
小时候的顾相宜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明镜——原来自己的出生在长辈们看来就是个错误。
“为什么偏偏是个姐儿啊。”
她不止一次的听母亲深夜里这般哭叹过。
小时候,她不知道大人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却感受得到——她的存在,没有给母亲带来丝毫的惊喜和欣慰,反倒是愁容和负担。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能学得比姐姐们都懂事省心些,可纵使如此,母亲依旧会经常抱着她,说那些哀怨的话。
她那时说的话,那每一字,每一句,连顾相宜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到现在还记得极其清晰。
她很少见到父亲。
她只有这么一个母亲。
却就这么看着母亲一步步被逼死。
柳如歌是知道的,幼时的这些经历,早已成了一道无法消除的烙印。
在自己儿子棺材前,拿此事咒她。
她儿子没了,那么这个家谁也别想好!
若说没被柳如歌这恶毒的话伤到,那是假的。
但顾相宜却还是压下了那口气,回了柳如歌一句:“何必呢?”
她的话语格外平静,平静到让人不由生畏。
只听顾相宜继续道:“四弟弟的故去本就是不幸,眼下四弟弟尸骨未寒,他难道愿意看到母亲您歇斯底里的将当年的丑事搬出来这般中伤旁人?想来我与四弟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没什么深仇大恨?”柳如歌是真没想到,她将话说的这般狠绝,三丫头竟还端得住,“三丫头,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若不是你那夫君逼他当众下跪认错,折损他颜面,他犯得上作弊也要得这个秀才爷,将颜面争回来?你四弟弟才十四岁,他懂个什么!你们犯得上这么逼他?”
又是这句话。
顾相宜不禁觉得柳如歌可悲,沾染人命坐到顾家主母这个位置,却在教养孩子上的事糊涂得不可救药。
“母亲,之前他谋害我夫君的时候,您也是这么说的。”
柳如歌笑道:“可他就是不懂事啊!他对你夫君做的那些,无非是小孩子恶作剧罢了,真下狠手杀人的,有用这种蠢笨的手段的吗?就这么点破事,你们就要将他逼死吗?”
“是啊,他犯了什么错误,归根结底问题都在别人身上,是别人不依不饶,不知理解他。那依母亲的意思,恐是这世间所有人都要让着他了。”
顾相宜话语平静得让人感到发冷,纵使到了这个撕破脸的地步,顾相宜也没有半分歇斯底里,更不会同柳如歌一样,疯疯癫癫的撕成一片。
“母亲,一次又一次纵他的人是您自己,最后害他的人也是您自己。科考舞弊本来就是轻则流放、重则处死的罪。您就算告到官府衙门去,这事儿跟旁人也没有半点关系。”
柳如歌听闻顾相宜的话,不禁咬牙切齿。
本以为顾相宜会反击,会斥回来,但顾相宜似是不愿在尸首面前失礼。
死者为大。
这是顾相宜对四弟弟最后的尊重。
柳如歌只听顾相宜叹道:“说实话,我还挺羡慕四弟弟的,恐是不止我羡慕,包括大姐姐在内的所有孩子,都羡慕他。四弟弟这一生所得到的关心爱护,是我们连奢望都不敢的。而且,也不需要母亲这般歇斯底里的咒我,我们现在看起来还是个人,还能在这里喊叫,但有朝一日,却都要归于黄土。相比之下,四弟弟的人生虽短,但他比我们所有人都享福——他来世间走一遭,父母疼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这一生都不曾吃过一次苦。所以,其实他在这里停止也挺好,以后的顾家,再供不起他这般挥霍了,他所有的好日子都到了头。可以四弟弟的性子,他定是不愿吃苦的,家里落魄,他能如何?扪心自问,他是会凭自己的本事考举人?还是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去逼你们二老把他原有的日子还给他?”
顾相宜的话,让顾华生双拳不禁紧握。
只听顾相宜继续道:“所以,到此为止罢。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你们,都是一种解脱。”
这话,顾华生再听不下去了。
“行了!”顾华生咬牙切齿,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三丫头,你也莫跟你母亲置气了,现下她悲痛欲绝,难免要说些胡话。但笙儿毕竟尸骨未寒,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