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在顾相宜没来之前,盐运司中负责陪同监督运输的王广便已催促过几次,按说夜里不宜行船,好在这几日江上风平浪静,许多夜里出船的并无情况,王广便也耐着性子,等着顾相宜。
见顾相宜下了马车,王广立刻朝顾相宜走来,这时有人同顾相宜介绍道:“这位是盐运司负责同行的王大人。”
顾相宜见他过来,立刻行礼道:“见过王大人。”
王广心里还怀着一丝埋怨,开门见山道:“你便是池家负责操持此事的人?”
顾相宜应道:“正是。”
王广闻言,一股脑的怨气便撒了出来:“瞧你这年纪,许是头一次接揽这差事。但无论是不是头一次,你家里都应告知你——这是秦池两家同官家的合作。你池家与秦家交涉完毕后,秦家便将盐卖入官家,再由官家卖给池家。到此环节后,便是官家同你们交涉,若这批货没有欺诈情况,那剩下的事儿便交由官家,并由官家承担责任。到了这步还碍你什么事儿?你非要船家等你一气,待到亥时启程。你这耽搁了白日里一整天的进程,总得给本官一个解释。”
顾相宜心里知晓,既不启航,又不告知众人不让启航的缘由,非要待到夜里启航,总要有人埋怨。
顾相宜笑道:“大人可是觉得夜里启航照白日手忙脚乱?”
王广道:“可不是么!能白天走的,你何必要夜里走?”
顾相宜又笑了笑:“这一点,稍后我自会给大人一个缘由。而现下,既我已到,大人便验货吧。”
王广见这小娘子问这问题,一时认为她侮辱了他的阅历。
王广道:“我处理盐务少说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不知验货?白天在岸上便验过一次,晚上码头上负责起船前全面检查的老黄头又验了一遍,亲自搬上了船。现在货已在船上侯着,一船的人就等你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娘子呢!”
顾相宜听着王广这般数落,却也不介意,反倒在这其中察觉到了让人怀疑的地方:“为何晚上搬运?”
“还不是被你生生耗到晚上?我监运十年,头一回碰到你这刁钻的要求。里里外外这货都验了三回了,皆是老人所验,查无异样。倒是你,恐是头一回运盐,紧张过了头吧?”
顾相宜倒也不避讳,道:“那我便要再‘紧张’一回了,我来这儿便是想亲自看着,再验一回。若是当真无误了,我便也放心了。”
王广见这小娘子竟还要验一次,不禁觉得她这人当真病态,道:“行罢,懒得跟你这小娘子争。见你初行此事,便让你安心一些。老黄头!带顾娘子上船,再看一眼那批货!”
这时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佝偻着身体过来,顾相宜乍一看这人,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佝偻成这样的老者,她前世在安家见过,当时她身在后宅,匆匆见了此人一眼,还叹他一把年纪还在跑活儿不容易。
但究竟在什么时候见的、他来做什么,顾相宜不记得了,遂也没往心里去。
此刻她只想查清楚,究竟是不是这批货出的事,如果是这批货,那么在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顾相宜遂跟着这老黄头来到船上的货舱,老黄头这人面相和蔼,在上船的时候,见顾相宜个头小,还用力拉了顾相宜一把。
他的面相和细节,让顾相宜极其容易下意识对他放松警惕,但顾相宜整个人都异常警觉,如果丢失的不是这批货,她自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会声张。
如果是这批货,那么在场每一个人,她都不会放松警惕。
在来到货舱之后,老黄头将货舱的门打开,纵使他举着一个火把,灯光仍旧幽暗。
老黄头道:“顾娘子,我这就给您重新验一次,您看仔细了。”
说罢,老黄头便拿出一个粗针,朝着外层的麻袋扎去。
麻袋漏洞之后,纯白的食盐“哗哗”落下,老黄头声音沧桑的道:“顾娘子,您拿在手里看看。”
顾相宜接过食盐,是如假包换的真盐。
但她还是道:“再翻开几袋,我看看里面的。”
她这般说着,老黄头倒也不含糊,扒开十袋盐,又用针去扎。
结果,落下的还是真盐。
顾相宜心道:难道不是他们这批货?是她多虑了?
这时,王广也上了船。
说实在的,现在不止是王广,整个船队的人都嫌顾相宜有些烦了,验过多少遍的东西,她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验。
难不成她想把整船的麻袋都扎漏了不成?若是如此,他们也不必启程了。
但这群人中,只有王广得以同顾相宜对话,他心中烦躁,却也能理解这小娘子怕出事儿担不起责任的心情。
王广好声好气的劝道:“好啦好啦,你说你也挖这么深了,这回也该安心回去睡觉了吧?都说了这批货由官家看着。官家监运下,出事儿的还是少。”
但顾相宜似是倔强,道:“再挖五袋看看。”
老黄头也不犹豫,顾相宜落了话,他便喘着粗气,又搬开五袋。
再扎,还是纯盐。
见状,王广更是道:“你看看,这都多少袋下去了?你便安心吧!再验下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