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巴村是一个古老的村落,五六十年代时,这里的地主算是最晚逃跑的。
早晨,村子上空依然大雪纷飞,这场大雪几乎快下了一个月。此刻,卓玛正在门口和母亲编织氆氇,抬头间,她偶然瞥见了远方的人影。卓玛的眼神迷茫,安静的看着那愈加庞大的身影慢慢向自己逼近。风呼啸的吹着,窗户咔咔作响,像是要将屋子撕裂。梅朵看着卓玛手头的动作停了,正想骂她偷懒,转眼也看见了远方的人。
“孩子他爹!快来看看!”梅朵放下手中的织物,站起来指着那走来的几人,“莫不是法王要来咱家选人了?”
“来了?”丹巴高兴的伸出头去看,“好像还真是!赶快收拾收拾。”
于是二人将家里打扫一番,再将佛龛前的酥油灯点的旺旺的。他们整理衣服,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等待着迎接法王,而姐弟俩当然也被要求站在一旁。
“要是咱家孩子被选中了,那可真是佛祖保佑!”
“阿妈!我不想当喇嘛。我不想和庙里那群人一块!”桑吉说。
“傻孩子!你现在还小,不懂。当喇嘛可是很好的!”梅朵把桑吉拉到身边。
“我小时候,特别想当喇嘛,我自己把自己的头发都剃光了,可还是没当上。”丹巴摸了摸头发,“所以我只能地主土司的家里做仆人。”
雪地上特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夫妻二人出门迎接,不知怎的,卓玛和桑吉的心中都有些忐忑。
和法王的两个侍者扎巴一番客套后,几人都走进了屋子。
“法王,你看看我家孩子!”梅朵将桑吉往前拉,“他聪明的很呢,也听话。而且也很懂事,经常帮家里人干活。”
法王一把抓住桑吉的手,“不错,是个好苗子。”
桑吉不停的向后缩,用力挣脱了法王的手,然后躲到姐姐身后。
“桑吉!你跑什么!...法王见谅哈,这孩子怕生。”丹巴扭头对法王说。
“我见过你们。”法王说,他走到卓玛面前,一把捏住她的脸,左右打量。
桑吉忽然瞥见法王厚厚的长袖中,一个镯子般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别碰我姐!”本来害怕的桑吉忽然跑出来,推了法王一下。他的父母吓坏了,正准备说话,却被法王抬手拦住。
“很好。”法王点点头,“这两个孩子都被选中了。”随后他转身走出门外。
梅朵惊讶的张大了嘴,因为她听说整个村子只被选中了三个孩子。
“太好了,是要将他们收为弟子吗?”丹巴开心极了,趁着那两个扎巴没走,赶紧追上去问道。
“不是,本次法王没有看上佛子。”扎巴说,他的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感情,“现在选的都是进行天女进食佛事的。”
“噢噢!”丹巴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下,但是能参加佛事也是极好的,他想。于是他继续问:“那请问我的孩子在此佛事上担任何职呢?”
“女孩做明妃,男孩做祭品。”扎巴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随后便跟随法王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留下愣住的夫妻二人。
“祭品。”梅朵重复道,他看着丹巴。
他们上次听见这个词,还是在小时候,那时候的密宗会用人做祭品,将他们生剥活扒,举行神秘的仪式。
丹巴看着桑吉,“不行,我得去和法王再商量商量!”他跑出门外。
而梅朵则失了魂似的坐在凳子上,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她有一个哥哥,在她四岁那年被挑选去做了祭品,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桑吉家的小屋在风雪中颤抖,一扇木窗户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折断,被狂风卷进大雪中,不知所踪。火炉上的水壶烧开了,不停尖叫。
家中剩下几人静静地站着。
孜巴村中静悄悄的,没有了往日快活的气息。被选中的人家悲伤的说不出话,没有被选中的人家庆幸的不说话。数十户人家似乎都没有反抗,安静的接受了某个事实。
“我不去谁去!我是村长!”一声怒吼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村长家中,村长大婶泪流满面的拉着村长,不让他出门。他们年幼的孩子在床上拿着布娃娃,懵懂的看着二人。
“你走了我们这一家子怎么办!”大婶说。
“我不走怎么办!”村长看着流泪的妻子,苦着脸安慰道,“你就让我去吧,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得去县里报警啊!”
“雪这么大你怎么去!再说,他们又没选中咱们的孩子!”大婶使劲拽着村长。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不去,下一个就是咱家的孩子!”村长吼着,他心一狠,一把挣脱了束缚。这一下劲太大,让大婶摔倒在地上,也吓到了床上的孩子。
“我去一趟县里就回来!”村长撂下这句话,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媳妇,带着一身行李走出门去,他的妻儿在身后哭喊。
出门后,村长看见不少眼神正暗暗的看着自己家,可谁都没有出来说一句话。他没有理会,卯着劲走上路去了。恶劣的天气依旧,暴风狂雪在他的头上呼啸,如同一把把把尖刀刺向他的身体,他拄着根木棍身体前倾,疯狂将他的头巾向后撕扯。村长的眼神坚毅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