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从地牢里出来时,外面的阳光正烈,照的他眼睛微眯了一下。
他顿住脚步,微微抬头,看向头顶的阳光。
直到眼睛适应了那样的光亮,才又往前走去。
他的脚步稳健,一步一步往金殿走去。
身上的龙袍,在阳光下闪着金洒洒的光。
在他身后,刑部的狱卒把刘珏带了出来。
这一天,如何震憾人心,刘珏是怎样在他过去坐着主持朝政的地方,跪着恕自己的罪孽。
许久以后,还会有人拿出来说。
然而,对于刘昭而言,他只是在听一段过往。
一段历经艰难,最终也不算圆满的过往。
金殿之后,慧太妃端坐在椅子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听着这些年折磨过她,又不敢杀她的那个声音,一字字一句句忏悔。
她身形挺直,从开头听到最后,腰没弯下去半分,头也没低下去一点。
只是觉得脸上越来越凉,最后那凉意滑落下来,滴到了手背上。
身旁伺候的宫女,看到她这个样子,又慌张又不知所措。
她们手里拿着巾帕,试着想伸出手去,可看到慧太妃的眼睛,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天,又漫长又短暂。
对于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来说,天梁国又有了新的皇
帝,这片江山又有主人了。
对于慧太妃来说,这么多年的艰辛与磨难,也算走到了头了,她的儿子,终为帝王,统领江南。
对于刘珏来说,他的辉煌早就完了,江山也完了,今天以后,命差不多也完了。
他们的脸上或喜或悲或痛,心里或甜或酸或苦。
只有刘昭,他是别人眼里,得到最多的那个人,可他的脸上却找不到一点笑意。
他一脸平静,如同过去在御书房里理政一样,静静听着别人说。
说完了,他做个决断,该准的准,该驳的驳。
只不过今天他下了个,别人没想到的令而已。
不杀刘珏,终身监禁于地牢。
退朝以后,朝臣们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他也回了御书房。
裴鸿一路小跑溜过来,连门口的太监都没拦住他,就已经冲了进去。
庆元无法,只能大声朝里面禀报:“陛下,裴将军到。”
裴鸿已经窜到书案前:“怎么回事,这天下都回来了,你怎么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刘昭不但眉毛不动,此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不是早回来了吗?”
“那不一样,以前不是没昭告天下,没行登基大典,没把那家伙押出来谢罪吗?”
刘昭抬眼:“所以,我现在
应该把眉毛拿下来扭一扭?”
裴鸿装作听不出他的揶揄,甚至还鼓起掌来:“好呀好呀,我是很想看你的眉毛怎么扭的。”
他把身子往前伸一点,专心致志地盯着刘昭的眉毛道:“不过明卿,你这眉毛也长的太好看了点,扭起来一定也好看。”
这么冷的笑话,两个人竟然都没笑,刘昭还认真回他:“你的也不丑,要不先扭一个给我看看?”
裴鸿马上把身子撤回去:“那不行,是我先说你的,你先来。”
刘昭看他一眼。
片刻,果真动了动眉毛。
裴鸿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极大声,极放肆,好像这会儿并不是在宫中的御书房,而是在外面随便一处民宅里。
面前的也不是刚刚荣升九五至尊的皇上,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普通小友而已。
刘昭不动,看着他笑。
且十分有耐心,等他笑够了,才问:“你路过那个地方了?”
裴鸿一手撑着桌子,身子半倚在上面,头发都笑乱了几丝,搭在额前,被他一甩头,又甩到后面去。
“嗯,路过,顺便把顾鸣也带回来了。”
刘昭没说话,垂下眼皮。
裴鸿脸上虽带着笑,可眼神却已经认真起来。
他偷看了
面前的王者一眼,状似散淡地道:“事情已经出了,你把他留在那边山里,也解决不了问题。”
刘昭仍没说话,拿了一本奏折,打开,目光在上面停了半天也没移动。
裴鸿就在他旁边坐下,也没用椅子,直接坐在地上。
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说:“这事我想过了,那丫头肯定没事。”
刘昭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问道:“怎么说?”
裴鸿心里暗“吁”一声,嘴上却道:“你想想看,从方家村开始,先是村里人欺负她,再是去镇上,去东陇做买卖。
后来又在那儿发生官司,遇恶霸坏官等。
再后来就是战乱,方家村石头镇那一带被卷进去,有多少人都死了。
可这丫头不但没事,还带着全村人一起逃了出去。
这种聪明,机智的女子,怎么可能随便就出事呢?”
他顿了一下,看着刘昭的脸色渐变开朗,才又往下说。
“我回来的时候,经过那处,也去她跳下去的悬崖处看了,那下面就是河,她跳下去,根本就没事。”
刘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