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王李遂急召,楚知吾清晨入宫,原本白了一半头发的李遂,这下头发是真的全白了,一夜之间,城卫军反叛,禁军伤亡惨重,偌大一个泉城只剩下了楚知吾的夜瞑军,怎么能让李遂不害怕。
这位在位已十余年的牧王不是没想过,若是楚知吾也倒戈,那么牧国王室可还有活路,但转念又想明白了,若是楚知吾有意联合其中任何一国,牧国早就灭了。
也不能怪他还会怀疑一个浴血奋战多年,战功彪炳的将领,身为称孤道寡的王上,自然会对能威胁他统治的一切保持怀疑。
见到楚知吾进殿,朝会就快开始的李遂甚至都未能梳洗妆发,披着斑白的头发,穿着他丝质的睡衣便踉跄着走向殿内的楚知吾,悲苦莫名的说道:“将军,楚将军,这要本王,以及我泉城百姓,可如何是好啊。”
楚知吾躬身行礼道:“陛下放心,只要夜瞑军还有一兵一卒,这帮贼子便不可能踏入泉城一步。”
顷刻间,李遂却是面色一肃,这变脸的功夫,别说楚知吾了,便是其他人拍马也比不上的,果然不愧是一国之主啊。李遂面色沉重的问道:“将军与本王直说,以城内粮食,能撑多久?”
楚知吾面色为难,可事到如今,李遂又这么问了,他也不能再含糊其辞,片刻后便直接答道:“若只是以城内余粮,泉城足可再抵挡三月,可这三月之期,难便难在,人心之变。有城卫军一事,怕是此刻众位大臣已是惶恐莫名了。”
转眼间,李遂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一抹狠辣,直勾勾的盯着楚知吾的眼睛说道:“本王今日便会下令,泉城戒严期间,任何朝臣、商贾、世家若有异动,夜瞑军可自行处置,事后禀报即可。”
楚知吾闻言大惊,说道:“陛下不可啊!如此一来,城内权贵必视我夜瞑军为生死仇敌,便是行些阴谋诡计来陷害夜瞑军也是不无可能啊。”
李遂愣了愣,也没想到这王都大臣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可再一想,连城卫军都能趁夜反叛,若不是禁军和夜瞑军,恐怕此刻荷国军已杀到王宫来了,这些大臣又有什么做不出的。
李遂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将军不怕老实告诉本王,是否这些府军之中,早有人已与他国贼子串通一气?”
见李遂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楚知吾也只好告诉他南门发生的事,李遂大怒,此刻即便想查却也无从查起,只能无奈的一屁股坐倒在大殿台阶之上。楚知吾也只得进言道:“陛下不妨下令,全城戒严,所有府军一律不得随意出府,以便夜瞑军力有不逮时,统一部署。”
李遂听到楚知吾说“夜瞑军力有不逮时”当下就急了,可转念一想,便知道楚知吾的意思,这是给那些乱臣贼子留些余地,让他们不至于现在就跳脚,甚至故意说夜瞑军难以为继,让他们消停一段时日。
李遂想通了这些,连忙点头说道:“妙计妙计,将军果真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本王等会便如此颁令,为将军争得些许时间。”
楚知吾行礼谢恩,便又以军务繁重为由告辞了。等到楚知吾退出大殿,李遂面上的表情不论悲喜,通通消失了,看着楚知吾的背影若有所思,若不是此刻王室倾覆只在刹那之间,相对乱臣与贼军牧国又势弱,想必他李遂,也容不下楚知吾这样的人吧。
不如潘家愚忠,万一来日他楚知吾心思生变,便是牧国心腹大患。以其人如今在军中声望,加上麾下夜瞑军,再有如此智慧,能屈能伸,牧国翻覆,对他来说或许也只在一夕之间。
回到军营的楚知吾哪里知道这些,繁重的军务本就让他喘不过气,以他这性格若不是还想着牧国不灭,仓山的师父和师弟就不会有事,若不是还想着要敌军为已故的弟兄们血债血偿,他早就不愿当这将军了。
南雍朝一百三十五年夏,这已经是夜瞑军苦守泉城的第三个月了,西门一役,荷国胆寒,再不敢犯,但东、南、北三个门却是遭到韩国、桑国、东山国的不断袭扰,而夜瞑军将士更是疲于奔命,整日在这三门之间来回折腾,即便是粮食充足,一个个也是疲惫不堪。而银瓶关援军始终未至,绝望,已慢慢笼罩在泉城上下。
李遂已经在一周前,悄然离开泉城,楚知吾当然知道,但他也从未试过劝阻,因为对他来说,死守孤城本就不是为了他李家王室,泉城之后,过不多远,便是牧云郡,而牧云郡内,便有他心心念念的仓山。
牧王称病一周,朝臣自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但首先有异动的并非那些家中豢养府兵的真正权贵,而是一家妻儿老小都在泉城,自己在朝中为官的普通官员,倒不是此刻他们敢与始终保护他们的夜瞑军较劲,而是联合起来跑到夜瞑军营外以头抢地,苦苦哀求,看他们这样子,倒似是夜瞑军不愿放他们一条生路,岂不可笑。
早已疲惫不堪的楚知吾知道这也是一群可怜人,不像那些权贵仍有利用价值,即便城破也能保得官职地位,这些小官,乃至其家人,若是城破,便自是再无生路可言。
官员如此,百姓又如何,谁能知道若是泉城被破,这些贼军会否奸淫掳掠,烧杀抢夺。
可不论是官员也好,百姓也罢,并没有多少人愿在此刻为了保家卫国而拿起刀兵,反而俱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