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并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只有中间的一部分,她直接说出来根本无法引人入胜,无法让人感激涕零,索性只能等着,等着对方开口询问,她才能惹人怜悯。
她总是一个这样的女子,陈萍萍知道,她在庆帝的面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可是从御书房走出去,她比皇宫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狠毒,都恐怖,都令人发指,有时候陈萍萍在想,他若不是那个冰冷黑墙之中的执法者,他可能真的以为,这兄妹之间,存有超越爱慕之情的东西在里面,但是现在他没有资格去想。
“见了朕又不说话,何事啊?”庆帝终是开口了。
长公主惨烈地微笑了起来,她似乎满腔的冤屈一般,不过她并没有上演什么苦情戏码,而是直接说道,“臣有一事禀告。”
“讲。”皇帝站起了身,向外面的观海厅走了过去,侯公公立刻将红色厚重的大门推开,冰雪洁白的宫殿露了出来,湖畔仍然是水波粼粼,皇帝陛下并没有驻足,直接走到了厅中,“朕听得见。”
李云睿瞥了一眼身后的陈萍萍,面色并未有任何的更改,她继续一拱手说道,“监察院副院长范闲,以钦差之名,手持御君剑,斩杀内库大臣七名、致使内库罢工,后随杀三大坊主事三人,一个不留,企图不可估量,随后内库各级官员被斩杀多达二十人……”
皇帝回头了。
这一次回头,速度极快,目光极其狠辣。
天下最快的书信,莫过于监察院的书信。
天下最快的密函,莫过于监察院的密函。
陈萍萍即便是老态龙钟,也不可能比这个女子慢。
而她,确实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走到了御书房之中!
……………
“内库坐稳了,非常稳。”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其实也算不上是屋外,而是屏风之外,只是这个屏风,大得离谱,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画像,而画中的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看不清楚面容。
明石兰坐在屏风的后面,躺在椅子上,十几个侍女围在一旁,但是这满屋的春色竟然没有一丁点的淫秽之色,两个侍女各自按一只光滑细嫩的脚,捶腿的也是分居明石兰两侧,按肩一人,喂食一人,递茶一人,写字一人,弹曲二人,抚琴一人,作画一人。
“你说话的艺术我真是欣赏不了。”明石兰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他表情泰然自若,甚至还有些意料之中的样子,他躺在躺椅上,平稳静息,“非常稳,到底是有多稳?”
房间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范闲是个祸害,如若是再让他如此下去……”
“他是个祸害。”明石兰肯定道,“但是同样,他是个聪明人,明家的天下有多大,他不是不知道,再说内库开门招标的事情,是天下尽人皆知的事情,而且全程是透明的,谁想插手,谁就是死罪,你可别忘了为什么江南道从一个两江总督薛青,变成了现在三方鼎力的阵仗,这都是上面为了控制内库的行径,所以你也要明白一件事情,范闲就算是拿着钦差的御君剑,他也不敢在招标上面做文章,只不过找些小模样的人,来做做我明家投标的手脚而已。”
“可是若是价格抬得太高,十二标的数量恐怕无法达到。”屏风之外的人说道,“若是如此,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他现在可是没有任何……”
“呵呵……”明石兰冷笑着吃了一颗葡萄,“你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明石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别信以为真,但也不要断定是假的,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有必要出现的东西,我们要抓到机遇,但是也不能投鼠忌器,我想,我们面临的只是明年投标之后的权力而已,而现在有更加比我们着急的人,既然有更加着急的人,那就让他们先出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范闲不会让明家饿死的。”
“长公主是个疯子,谁知道……”
而明石兰则是冷漠地说道,“但是经此一役,我知道这天下,在范闲面前,李云睿算不上是个疯子,只是一个喜欢狗急跳墙,喜欢鱼死网破的蠢人而已,真正的疯子,就是范闲!他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疯子喜欢咬人,而没有一个人,包括疯子自己都知道,没有一个人敢去咬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