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情绪逐渐崩溃,因为她所遭受的事情一直都是她不能够理解的事情。
而无法让人理解的事情,就会使人陷入到崩溃当中。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她不明白这样的战争跟她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位一辈子都生活在小农村并且永远都不会离开那里的农民,世界的变化和时代的变迁是她永远都搞不懂的事情。
她原本的命运就是与变化的时代脱轨,然后默默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人所注视的一个角落当中。
但可惜的是在战争面前,她连这样的选择权都不会有。附中轰炸机的尖啸声,就这样撕裂了他们头顶上的苍穹,一切的一切都被烈火所焚烧殆尽。
“……村庄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营长并没有去安慰老妇人,因为他知道老妇人需要做什么而且她真的也不需要去安慰……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除了我,就只剩下几位了,都是大家的孙女或者小孙子……”老妇人用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他们的村子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也不是什么可以让部队休整的村子,很小就只有总户也没有超过上百名农户。
“这样啊……”营长默默的看向了后方,那个村子他们一直都知道只不过那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并且是在后方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怎么注意,实在是没有想到那里竟然还能有人居住。
至于为什么只有小孙子还有小孙女,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去问了……就百户人家能抽出多少可以用来打仗的男丁呢?
即便是父子还有兄弟全都上了战场,又能够抽出多少人来?恐怕也抽不出来多少,同一个编队最基层士兵的年龄差距最大可以相差一代人。
所能留下来的就只剩下这些连锄头都挥舞不起来的老妪了,所有的男人凡是还能走路的都要去战场上了。
“快些回去吧,老人家这里很危险。”
营长站起身来,为老人指了一条相对来说更加平稳和安全的道路,不过老人家可以从村在走到这里想必也是沿着安全的小路行动的。
“我忙完就走,不用管我的死活。我拿不动那些枪也没法帮你们什么,但我希望你们活下去,为他为我的儿子以及为我的孙子报仇……”
老妇人淡淡的说道,对于自己的安危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而从她的语气当中现在已经听不出来什么样的情绪起伏了,没有那种咬牙切齿的增哼,也没有令人颤抖的悲凉,有的仅仅只是一份念头。
一份自己接下来要完成之事的念头而已,毕竟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生气了。
只见老妇人默默的从自己的破烂的衣服里面抽出了一块红布以及两根蜡烛,那是结婚的时候才会使用的蜡烛,比一般的蜡烛要大上一些并且看起来很干净没有什么杂质,从衣服怀里面拿出来的时候,老人还特意的用自己破烂的衣袖在上面抹了一把。
这些东西可能是老妇人身边最为宝贵的东西了,毕竟因为她的家人全都已经被夺走了性命,这种嫁妆之类的东西完完全全就是其最为宝贵的东西了。
而这些东西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要在这里,为这个年轻的孩子准备上一个葬礼。
“……好。”营长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并未打算上前帮助这位老妇人完成这最后的工作,因为这很显然的,老妇人想要用自己的手亲自去完成这项工作。
那么,他便不会去打扰到对方。
“长官。”身后的年轻士兵此刻已经等候多时了而营长则是招了招手,示意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不要有其他的动作。
“……”年轻人很想要去管老人,但营长的命令显然大过天,所以他并没有任何的举动,几次想要开口但终究还是给噎了回去。
而就在两人即将完全离开的时候……
营长忽然转身并且停住了,默默的注视着远处……
在那座寂静而庄严但极为简陋的坟头前,一位老母亲轻轻地将手中的蜡烛点燃,翰墨般的光线在这样的冬天即便在黑衣当中那也如容摇摇欲坠的萤火一般,但眼前的烛光却好似受到了庇护也好像是在呵斥着周围的一切,落在人的眼中是那样的温暖而又坚定。
在火光落入眼中的那一瞬间,周围的时间仿佛被彻底的凝结,整个世界的脚步和活动好像都为之而暂停了。。
烛焰跳跃,虽然微小但却足表达出来那位母亲的想法,也将那位士兵的生前的英勇与最后的牺牲融入这片土地岁月当中的一部分,永远的篆刻在了这片大地上,虽然所撰写的篇幅并不会太多,但却已经在大地的身上留下足够多的名字了。
这个简单而又庄重的举动,是母亲的心灵呼唤,是她对那个曾经为了自由而斗争的战士的深深敬意。
也是一位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呼唤与思念……
而在远处凝视着那烛光闪烁的那位年轻士兵,他仿佛能感受到灵魂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