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城外,清早朝阳未升,淡淡的晨雾随寒风飘动。
黄玉站在西门外靖远桥上,向寒风吐了口长气,尺长的白练出现在脸前,很快被风吹散。
黄玉拍了拍身边的挽马,从马背褡裢里掏出干布,细细抹干湿漉漉的马嘴,把垂过马眼的鬃毛捋顺,打个结,放回麻布,黄玉掏出一把豆子,马儿温顺地加餐。
马车上装着小米粥,石灰和药篓,车旁跟着五名百户所旗丁,人手紧张,黄玉这个小旗只有五名部下。
黄玉不在乎,眼前的灾民地窝子绵延一里,未来这里的灾民将成为將主的治下百姓,其中的青壮将成为兵源。
黄玉掏出小本子,本上记录着灾民的调查情况。灾民分成八个区,每个区大概一百户,三百口,一户只剩三人,很多灾民已经病饿而死,三千多灾民现在只剩两千多,且身体极度虚弱。
州城每日仅能施薄粥一次,百户所现在财力有限,黄玉带的粥只给极度虚弱的老人和小孩,各区需要救助的灾民都记录在本上。
黄玉从褡裢里拿出口罩,分给旗丁们,口罩里掺了药棉,这是李银河严格要求的,接触灾民,必须佩戴口罩防止传染疫病,回义庄后还得喝开水,勤洗手。
“瘟疫始于大雪、发于冬至、生于小 寒、长于大寒、盛于立春、弱于雨水、衰于惊蛰,完于春分,灭于清明。” 古人千百年的冬瘟经验堪称经典。
黄玉在义庄长大,知道瘟疫的恐怖,大明地域广阔,几乎每年都有地方上报发现疫病,不论男女老幼,染病即死。中医对疫病总结多,但此时对疫病防治歧义大。
此时正是寒冬,李银河嘱咐黄玉务必小心谨慎,并总结了一些防病措施让黄玉严格执行。李银河告诉黄玉,疫病多由疫虫从口鼻侵入人体,疫虫细微无声无臭,人眼看不到,有条件时会做一种放大的仪器找出疫虫,现在只能小心预防。
李银河的说法会被此时医学主流评论成虚妄,但黄玉相信,佛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滴水十万生命,大家相信。將主说细小疫虫引起疫病,谁又能反驳呢!李银河已经说了,会研制仪器找出疫虫,现在争论没有意义,但接触灾民需万分谨慎。
黄玉督促旗丁们带好口罩,牵马进入流民营地,遇见冻伤厉害的,从药囊取药治疗,走到记录需要救治的灾民,让两名旗丁施粥,粥不多,只能给最虚弱的灾民吊命,三名旗丁提刀护卫马车。好在灾民身体弱,只敢贪婪地盯着粥桶,不敢抢粥。
一名灾民身子僵硬了,估计夜里死的,脸色青灰,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旗丁默默做好记号,施完粥会处理,地窝子会填埋,死尸和地窝子里的东西需要集中烧毁。目睹生命如此脆弱,无声无息地消逝,几名稚嫩的旗丁迅速成熟,没有初见时的恐慌。
黄玉走到二区,蹲在一名女子身前,女子怀抱孩子蜷缩在地窝子里,看见黄玉,匆忙整理乱发,好让自己看起来优雅些。
黄玉微笑地看着女子,露出整齐的白牙道;“静嘉,你说的话算数吗?你不怕住在义庄吗?”
叫静嘉的女子苍白的脸出现绯红,坚定地点点头。
静嘉的公婆丈夫都已经冻饿而死,守着两岁的儿子玉娃苦苦求活。黄玉给静嘉的儿子涂抹油膏治疗冻伤时,给了静嘉一块饼子。静嘉表示,如果黄玉每天给自己一块饼子,自己可以做任何事,如果不嫌弃自己嫁过人,自己可以做妾,静嘉表示自己识字,会画画,一定会伺候好黄玉,只求让孩子有干粮吃。
黄玉平静道;“静嘉,黄玉从小在义庄和死人相伴,身上晦气,黄玉知道讨人嫌。
黄玉渴望亲情友情,但绝不胁迫别人,也不接受怜悯。我保证一生只接受一位女子,能承诺的只是用命护卫你和玉娃以及以后的孩子,至死为止!
黄玉会带你和孩子回义庄,你是否嫁给黄玉要慎重思考。我知道你曾经生活宽裕,是知书达理的女子,黄玉配不上你。”
静嘉的眼神坚定,绝决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只要让孩子吃到干粮,我住在棺材里都不怕!
静嘉不怕死人,有时候活人比死人可怕!”
黄玉把手伸进静嘉的怀中,能感到静嘉在微微颤抖,郑重道;“干粮,万万不可让周边灾民发现。將主同意了咱俩的事,我娶你做正妻,今天忙完事接你和玉娃去义庄,等我!”
静嘉抱着孩子点头。
静嘉的胸瘦得硌手,女子的柔软让黄玉有了一丝悸动,静嘉比黄玉大,隐瞒了姓,还带着个拖油瓶玉娃,但那又有什么关系,黄玉一点都不在意,昔日的静嘉至少是位知书达理的贤惠少妇,能找到静嘉这样的婆姨,自己的死鬼干爹乐去吧!
又一名灾民女子冻死了,身上只穿着单薄亵衣,褪色的花袄紧紧裹着怀里的幼童,小孩子没醒,蜷缩在母亲的臂弯里,四周的灾民很漠然。
“将孩子带走吧!”看着旗丁将孩子抱起,黄玉对死去女子喃喃道;“大姐,將主和黄玉会照顾你的孩子,將主说,未来建学堂,你的孩子将识文断字,生活在温暖的大家庭,你安心地走吧,这个世界不太友好,愿另一个世界没有饥寒!”
等旗丁将孩子安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