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再次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
床边,还坐着一脸关切的外公。
自打他搬进这里,这老爷子对他表面虽然客气,但却也透着疏离。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
“小琅,你醒了?”
见他睁眼,外公立刻热切地凑上来,“怎么样,身体还觉不觉得难受?需不需要去一趟医院看看?”
“不用了。”
“真的不用吗?可你这脸色看着还是不大好啊!”
“真的没事。”
他这态度,实在让谢琅有些受宠若惊。
他撑着床垫坐起来。
见他身上的被子因为他坐起来而滑落下去,外公赶紧抓起被子往他身上拢了拢,“早上佣人上楼打扫卫生,看见你一个人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可把她吓坏了,还以为你有了个好歹呢!”
说到这里,外公一脸愧疚:“外公要向你道歉,以前一直怀疑你是在装病,所以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没想到……唉,洛洛外婆说得对,我就是小人之心!”
谢琅:“……”
可他就是在装病啊。
外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琅,以后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好好在这里养病,有什么需要只管提,不要跟我们客气,知道了吗?”
谢琅:“……”
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他实在有些适应不了。
不过他还是扯了扯嘴角,“知道了,谢谢外公。”
看着他虽然苍白,但依旧好看到过分的帅脸,外公不由在心里感慨:上天还是公平的,既然给了你一扇漂亮的窗户,那必然是要把门给堵死了。
外公走后,谢琅掀开摞在身上的厚厚的被子,下床拿过手机。
正准备点开微信,屏幕突然弹出一个未接来电。
看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备注名,他随手点了接听。
“哔,这里是来自尹景行的每周监督闹钟,今天是小琅的吃药时间,本人应该没有忘记吧?”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故意装成机器人的声音。
提起“吃药”两个字,谢琅眼里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但还是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瓶药。
听到电话中药瓶开盖的声音,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小琅,你已经不是小学生了,怎么每次吃药还要人催的?”
谢琅将掌心的药丸放入口中,吞咽之后,神情淡漠,“这些药本来就没什么用,你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不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将近一分钟后,尹景行沉声道:“小琅,再给容渊一点时间,他一定可以研究出解药来的!”
谢琅垂眸。
他确实没有生病。
只不过是在十八岁那年,被人下了毒。
那毒素一开始毒性温和,等他发现时,已经无声无息侵入五脏六腑,深入骨髓,要想彻底拔除毒素,已经成了不可能。
医生在查明他体内的情况后,当场就给他判了死刑。
他活不了几年。
中毒之后,他平时的行动并不怎么受限,除了比较嗜睡。这也是他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试图通过深眠来减缓毒素的蔓延。
不过随着最近晕倒的次数逐渐变多,谢琅知道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景行,我不怕死的。”
他眼里划过一丝阴戾,“但是在死之前,我一定要先将那些刽子手送进地狱。”
车祸身亡的父母,成为植物人的姐姐,还有中毒将死的自己……这些账,每一笔,他都要在临死之前,跟那些杀人凶手清算完!
尹景行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小琅,你不会死的,我和容渊都不会让你死的。”
对此,谢琅只是扯了扯嘴角。
并不把他这话放在心上。
“与其在这里挖空心思安慰我,还不如帮我多盯着点谢家人。”
“放心吧,我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那帮崽子平时干了些什么,我们一直都了若指掌。”
“嗯,谢了。”
“我们是好兄弟嘛,说什么谢谢就太生疏了。”
谢琅淡淡地笑了笑。
跟尹景行结束通话以后,谢琅把药瓶放回抽屉,正准备关上,余光突然落在那根躺在抽屉中一隅的头绳上。
他拿起头绳。
当年吃完烧烤后,秦洛在人群中发现了她父亲的身影,似乎生怕再次被丢下,她甚至顾不上跟他道别,拔开小短腿就追了上去,“爸爸!爸爸我在这里!”
因为跑得太急,头绳从头发上滑落,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他看着被主人丢失在地上的头绳,神差鬼使地走上前捡了起来。
当时心里想的是,等下次再见到那位姐姐,就把它还给她。
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七年。
虽然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她身上那股如草木般清新温和的气息,还是让他一眼认了出来。
然而,她早已经忘了他,也忘了这根头绳。
看着手里已经褪色得看不清原貌的陈旧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