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数百上千名学子走了个精光,贡院大门都要关闭,许默才蹒跚着走出。
他衣衫狼狈,灰扑扑的袄子像是被谁撕扯过,连束在一起的发冠都松散开来。只勉强抱着镂空的小竹篮,冲弟弟妹妹们一笑。
“大哥。”姜笙眼泪又要出来了,“你这是……被欺负了?”
她在怡红院偷饭吃的时候见过,有个漂亮姐姐被猪一样的客人欺负完,就是这样。
大哥不会也……
“我没事。”许默的声音还算镇定,“先回家。”
坐回马车上。
方恒在最前头,其他几个弟弟妹妹围坐在许默四周,脸上全是担忧。
“我真的没事。”许默正了正衣襟,“只是收卷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发了疯一样抢我的卷子,我跟他在地上扯了一会,就成这样了。”
贡院森严,科举庄重。
为防徇私舞弊,学子们的卷子连名字都要糊起来,收卷人身后更是跟了足足两位持刀衙役。
但架不住有心人包庇。
比如两位持刀衙役迟疑片刻,许默的试卷就毁了个干净。
“绝对是县令夫妇使的坏。”郑如谦激愤,“他们太过分了,连贡院都不放过,如此下作。”
“那大哥岂不是白考了?”姜笙的心又揪起来。
许默摸摸她的小脑袋,“说起来还得感谢小五。”
贡院门口那出让他长了记性,考完试发觉时间还多,索性直接写了两份,既能加深记忆,还能以防万一。
所以,在那人被两名衙役押走,所有人为许默惋惜的时候,他又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份试卷。
收卷的夫子眼睛都瞪圆了。
许默看在眼里,交完试卷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盯着夫子又收了几十份试卷,一直到没办法单独挑出来他的试卷,才放心离开。
如此算是逃过一劫。
姜笙拉着郑如谦,全都松了口气。
“可是大哥。”方恒却听出来关键,“县试一共持续五天,你今日侥幸,后面四日该如何是好?”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就算许默能打起精神提防,同样的套路也无法再用五次。
更别提这会分散许默的精气神,让他无法专心考试。
姜笙的心又提了起来。
许默沉吟半晌,把目光落在五弟长宴的身上。
“行凶者被带走,说明贡院还是要脸面的。”长宴长宴右手两指扣在左手背上,轻轻敲动,“他们要脸,就必然畏惧事情闹大,反过来我们就得把事情闹大,让他们害怕。”
“不过明天以防万一,大哥还是得留个后手。”
他狡黠一笑。
斜阳县令注重名声,回回不敢明目张胆,总是阴着来。
既然这样,他们就帮斜阳县令好好丢回脸。
第二天。
许默进了贡院。
兄妹几个窜入人群里,热情四溢地唠家常,唠着唠着就提到昨天有人捣乱贡院的事儿。
虽然这事儿被尽力捂着了,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两个人看见,三五个人听见。
学子家属在门口等到无聊,难得听见这等子八卦,当然要好好唠,唠个彻底,唠个畅快。
再加上这种事情往小了说是一人倒霉,往大了说谁家孩子都有可能摊上,万一自家孩子的试卷被毁,那还了得。
一时间,整个贡院门口都在讨论这件事。
等到中午,就变成了整个街道讨论。
到了晚上,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了,昨儿贡院里出现了徇私舞弊事件。
马车旁。
姜笙一脸无辜,“我只说了有人行凶抢卷,没说作弊啊。”
不好怀疑婶子大娘们的传话能力。
郑如谦忍着笑,“效果好就行了,现在大家都在怀疑斜阳县考试的公平性呢。”
有这份怀疑在,斜阳县令什么都不敢做,生怕再出一件事情,压倒了百姓对官方的信任。
不仅如此,他要想平息这份舆论,就必须处置了那个抢试卷的人。
这无异于自折臂膀。
姜笙都能想象地出来,斜阳县令夫妇有多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就只看大哥今日如何了。”方恒蹙眉开口。
明日,后日,大后日,斜阳县令不敢出幺蛾子。
但今日呢。
兄妹五个一起伸长了脖子,看向贡院门口。
没多大会考试结束,贡院大门打开,上千名学子纷涌而出。
这次许默出来的很快,他步伐轻盈,挎着小竹篮,笑盈盈地立在弟弟妹妹跟前。
“大哥。”姜笙拽着他袖角,“今天怎么样?”
许默笑容一敛。
其实不怎么样。
毁试卷的招数倒是没出现,但他进考场前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倒也斯文,连连致歉,许默便没有追究。
等进了考场,他习惯性地拍打一下全身,却在后背摸到一张纸,一张涂抹了饭黏子,牢牢沾在他棉袄上的纸。
当时许默心底就一沉,等摘下来一看,上面写满了今日要考的重点摘要,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