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笙没有高瞻远瞩,也不懂规划未来,但她偷听学堂的夫子讲过,人这一辈子,想要出人头地,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读书,科考。
大哥的才学好,每回他们往书店里送抄书,那书店老板都要夸赞两句,说书上的字好看,有风骨又不失倜傥,必定是个有包袱之人。
包袱?那是啥姜笙不懂。
但她知道,既然大哥有这方面的才华,就得往这方面发展,不能白白浪费。
虽然上学堂的钱贵了些,但家里这段时间也赚攒了几百文,加上买车剩下的七百文钱,算得上小有积蓄。
就怕大哥不同意。
果然许默半天没吭声,好不容易张嘴,就是两个字,“不行。”
他是最大的那个,怎么能拿弟弟妹妹们的血汗钱上学,他做不来这种事,也拉不下这个脸。
“那大哥就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不再读书吗?”姜笙反问。
许默又沉默了。
好半晌,他轻声道,“我会抄书赚够学费,再去上学的。”
爹娘的仇恨,断腿的伤痛,挂在他心头不曾变淡,他怎么可能不去上学,怎么可能不搏个未来。
“那不就得了。”姜笙坐起身,“你一天抄两文钱,等攒够费用,胡子都白了。我们先把钱借给你上学,等你当大官了以后再还给我们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郑如谦也探出脑袋,“我早就听人说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将来我们官商结合,嘿嘿嘿……”
越说越不靠谱。
许默脸色一黑,心却暖融融的。
姜笙的话糙理不糙,但要一个好强的人接受弟弟妹妹的辛苦钱,有点难。
这夜,许默辗转难眠。
天不亮他就醒了,睁着眼也难受,索性起床开始做饭。
正烧水煮粥的时候,长宴缓缓从草垛子上坐了起来。
这个来到破庙里存在感最少,却每次出手都让人意想不到的弟弟,盯着火舌舔舐锅底,语调轻细,“能够勇敢拒绝的人很多,但把善意牢牢记住,勇敢接受的人却很少。”
“一个抄书匠的庇护,跟官老爷的庇护,可不一样。”
许默心底一震,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长宴又躺了回去。
他的心底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等到早饭做好,弟弟妹妹打着哈欠醒来。
许默终于下定决心,“我去上学。”
姜笙高兴极了,她夜里连做梦都在劝大哥,没想到一觉醒来大哥自己想通了,可真是省唾沫。
“正好今天不送菜,正好咱们到处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学堂。”她嚷嚷。
按理说,应该是送菜的时候去比较顺路。
无奈一辆平车能载的人有限,装了菜就装不下人,装了人就放不下菜。
得亏六个人身量都未长成,坐在平车上也不显挤。
先去的是十里镇。
虽然这里不够繁华,但离家近。
转了一圈,就只有一个老童生开了个小私塾,只教三个学生,且年龄都极小。
许默以前是上过学堂的,有一定基础,夫子甚至夸赞,他再专心修个一年半载就可以去考童生了。
在镇子上显然得不到更好的教育。
那就只能去县里,县城里学堂多,教育好,但学费也很漂亮。
几人随便一打听,不是三两一年,就是五两一年。
这些钱不算特别贵,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许默的脸色越来越黑,好不容易坚定地信念开始动摇。
终于,在打听到六两的价格时,许默停下脚步,“还是不上了。”
“大哥,有点耐心,我们都从三两问到六两了。”姜笙毫不气馁,“一定会有更便宜的学堂。”
任何地方,有富人就会有穷人,有六两的学堂,就会有一两的。
跟卖棉袄差不多,有人喜欢花棉袄,就有人喜欢灰棉袄,还有人喜欢精致的刺绣袄呢,只要有这个阶层的人,就有市场。
姜笙突然顿悟,觉得自己的思维又升华了。
正好路过悠然居,她想了想,花五文钱买上一包糕点,屁颠颠冲了进去。
白掌柜正在里头盘账,看见她笑了笑,“昨儿不是刚送过菜吗?”
“看见新鲜出炉的糕点,想给白伯伯送点来。”姜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顺便问问白伯伯,县里可有哪个便宜点的学堂私塾之类的,我想让哥哥上学。”
“你这小鬼头。”白掌柜失笑,“城西有家小私塾,你去看看吧,还有这糕点你们留着吃。”
“那怎么行。”姜笙义正言辞,“送给白伯伯,就是白伯伯的了。”
她说完,放下糕点,一溜烟地跑了。
路过悠然居大门,还不忘跟称重的小二哥打了个招呼。
俨然是这里的熟人。
回到驴车上,姜笙指着城西的方向,“出发咯。”
方恒指挥驴车的技术愈发熟练,兄妹六个一边走一边打听,终于在城西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整个县里最便宜的私塾。
一两银子一年。
这价格虽然也不便宜,但已经是最合适的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