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清澈而干净,前一日弘农这里下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道路还并未化开,但任命书既然已经接了,秦宜禄却是也不想磨磨蹭蹭,郑重与师长和一众师兄师弟们告了别,拂晓十分就已经上路了。
临别之际张奂还挺伤感,挺大岁数的老头,居然抹着眼泪哭了出来,整得秦宜禄也跟着感怀了起来,不禁鼻子上也是微微一酸。
毕竟这是名义上的师父,而且也真教了他不少东西,让两辈子都是孤儿的秦宜禄还真的颇有一些拿他当爷爷的感觉,而此一别,师徒两人都很清楚的知道,不会再见了。
人有寿数,所谓七十古稀,张奂这岁数在古代已经是高寿了,古时车马不便,下一次秦宜禄再回弘农,十之八九,也就是作为弟子出殡给他守孝的时候了。
当然此去北地,乃是作为比两千石的银印俊彦去走马上任的,与此前他出门时自然是大不相同,比两千石要有比两千石的排场。
秦宜禄是不愿意去搞这些的,而且他也是真不懂,在他想来,带着两百义从,一人双马轮换着骑,弘农距离北地又不算太远,也不用急行军什么的,溜溜达达的有个七八天的功夫估摸着跟皇甫嵩也就碰面了。
然而杨修这不是当了他的弟子了么,也算是弘农杨氏的自己人,既然是从弘农出发,这杨家,可不得表示表示?而且是十分热情,非得让秦宜禄将排场补足不可。
根本就由不得秦宜禄拒绝,甚至还搬出了礼,仿佛秦宜禄不按他们的要求接受他们的馈赠,就是于礼不合,就是不懂礼的鄙夫了似的。
虽然秦宜禄一直以来确实是拿自己当鄙夫的,但反正不要钱么,就当杨修的拜师礼了。
然后那些杨氏的人就说啊,这年月路上不太平,这虎豹豺狼等野兽,盗贼土匪等歹人,一路上都是很危险的。
虽然秦都尉您带着两百义从且人人批甲,可遇到小毛贼,总不能让高贵的玄牝义从亲自出手吧?是不是有些掉身份?
再说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靠打打杀杀解决的,所以,熟悉道路和风土人情的家仆、宾客,是不是得多带一些?
这么多的大老爷们,一路上虽说有亭驿可以歇息住宿,甚至搭帐篷住对他们这些游牧为生的人本都是常事,但是这洗衣做饭,烧水按摩,难道不需要侍女伺候么?
都是有了身份的人了,难道还能像以前一样一路啃着干粮,或是吃大锅饭上路么?这么些个义从,是不是每人都得带衣服锅碗瓢盆?所以这侍女、丫鬟、厨娘,是不是要多配一些?
一路上没个消遣怎么行,歌姬舞女,以及一并附属的各种乐器、服装,饰品,是不是都得带着?
杨家的嫡子嫡孙都拜你当了老师了,这拜师礼,难道还能含糊了不成,大量的财物、兵器、用来随时宰杀吃肉的绵阳、珍贵无比的书籍、乃至于精致的盘子碟子筷子勺子,是不是都得用马车装载?那是不是就得再配一些车夫?总不能让高贵的玄牝义从亲自赶车吧?
以至于出门的时候,一行人居然有了十一辆的马车,明明只有两百义从,但随从之人却多达四百多,平均下来相当于是两个人在伺候一个人,连东西带仆役,都是弘农杨氏送给秦宜禄的礼物。
秦宜禄这才算是见识到了所谓的四世三公,关西第一世家大族的底蕴,相比之下,就连号称豪富的盖勋虽然家资亿万,论起威风来恐怕也是远远不如的了。
礼么,就是排场,有些时候这排场是必须得讲的,就比如这新官上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当老大,嗯,老二,不用排场震一震当地的豪强,将来怎么管理他们?
按照杨修的说法,平日里他的祖父和父亲也是不喜排场的人,但是当年他爹去出任颍川太守时,其排场却是要远比这大得多得多了。
这叫做宦游,大家都是这么干的,这年头贵人出行是最讲究排场的,几百人的出行队伍算什么?哪家的贵人不是如此?
总共也就几百人的排场,在东汉也算不得很大,这年月出行动辄带着两三千的家丁奴仆出行的贵人比比皆是,除了洛阳之外全国各地哪里不是摆谱成风。
虽然这么大的谱,让秦宜禄感到非常的不习惯,但入乡随俗,却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适应享受了,而且实话实说,如此赶路倒是也确实称不上辛苦二字,即便是外边天寒地冻,驿站里除了火盆之外杨家还另派了丫鬟给他暖床,却是当真称得上一个游字了,却是比上辈子报团旅游还要舒服几分。
当然,这行进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原本都是骑兵,一天赶七十里路也是轻轻松松的,现在却是一天连十七里路恐怕都费劲了,就这么慢慢晃悠到北地郡的郡治富平的话,可能差不多都要过年了。
一行队伍刚走出十余里,却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来,秦宜禄掀开车帘去看,就见官道上有着十余骑居然阻塞了他们的去路。
抢人拦路?打劫的?那得是缺心眼到什么地步,才敢以这么几个货色打劫他们如此庞大的队伍?
离着有些远,秦宜禄也看不清几人之脸,就听远远的,那人翻身下马跪拜,突然很大声地喊道:“师兄!”
这声音是……麴义?!
见状,秦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