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旻端起一旁侍女奉上的茗茶,轻吹起茶盏上的浮烟,悠悠道,“别说云大小姐现在神智恢复正常了。”
“便是仍然痴傻,那也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府上的下人仆役,都要当做主子对待的。”
“可是今日,云大小姐把自己的身份表明后,府上的门房小厮,不仅不信,还直接骂道,云大小姐就是个傻子。”
“以为云大小姐是冒充傻子来攀丞相府的富贵的,连向丞相你通报都不通报一声,便拒之门外。”
蔺旻笑道,“丞相大人觉不觉得,这很可笑?”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那小厮不敬、辱骂大小姐这位丞相府的主子,为奴却欺主。”
“往大了说,便是丞相府门槛太高,对着没什么身份,或是认不出是什么身份的来访者,连府上的小厮都可随便置之白眼。”
“云丞相如今坐到如此高位,是足以让外面大多数人仰望,可别忘了,在此之前,你也不过是北边小地方的一个落魄门第而已。”
“飞黄腾达了,却连府上小厮都如此看不起人,未免遭人诟病,说忘恩负义。”
云文昌心头一惊,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讲,被人在朝上参他一本,就算不关
乎恩义,也是一个不能礼贤下士知人善任之人。
如此宣扬出去,他还如何能拉拢人为自己所用?
当然,若是寻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这种因一个曾经痴傻小女引起的事,但是翊王提起,必然是想拿此事做文章。
恐怕,是要拿来,做今日相谈之事的筹码,以此相挟?
云文昌眸光微闪,自然不会轻易让蔺旻得逞,连忙告罪,以退为进。
“王爷恕罪,是下官管教不严,竟然让府中出了这等狗眼看人的下人!”
“来人,把那小厮押上来,重打二十大棍,让府里的下人都看着,今后府上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无论登门来访的客人贫穷贵贱,身份高低,都要一视同仁,以礼相待!”
蔺旻眯起双眼,云文昌的应对很好很迅速,但也在意料之中。
敛下暗中波动计较的心思,仿佛云文昌急忙吩咐的一系列的做法都与他无关。
蔺旻风轻云淡地放下茶盏,笑道,“这就对了,而且,云丞相要告罪,也不该是向本王。”
“刚才被拒之门外,有家难回的人,不是本王,而是云大小姐。”
“这……”云文昌的视线投在云千阙身上,目光探究,翊王这
是,在帮她打抱不平?
云千阙嘴角一抽,她这算不算无辜躺枪?
这两人你来我往,虽然明着是在谈论她的经历遭遇,其实却是在相互交锋。
她就是个路人甲!
何况他们两人相争的,必然是关乎各自利益的东西,云千阙没兴趣掺和其中。
尤其是,那些利益与她无关,而她还是被利用很容易被炮灰的那一个。
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爹爹,我不在乎之前是否能进来丞相府,毕竟我才恢复正常不久,府里的人认不出我也是应该的。”
“只要我今后出入丞相府能畅通无阻便好。”
“今天的这件事,爹爹想怎么处理,我不管,也与我无关,现在女儿只想下去休息了,不知爹爹能不能让人带我去我住的地方休息?”
云文昌对云千阙很‘识时务’的‘不予追究’很满意,这种起自门房小厮的小事,若真被闹大了,面子上总不会好看。
还好云千阙不是个胡搅蛮缠的。
心里满意,云文昌连忙吩咐道,“这是当然,你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出入丞相府,谁人敢拦?来人,送阙儿回房休息。”
从旁立侍的丫鬟立即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大小姐,请随
奴婢来。”
云千阙点点头,正要跟着丫鬟离开花厅,蔺旻突然道,“等等。”
蔺旻瞧向云文昌,“本王今日来找丞相大人有事相商,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丞相大人陪本王在丞相府里转转?”
“顺便送云大小姐回住处休息,路上,丞相大人也好多跟云大小姐相处,交流一下父女间的感情。”
话说到这份上,云文昌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似乎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便应了下来。
云千阙无语仰天,根本不需要交流什么感情好么,根本不知道要交流什么父女感情好么!
然而领路的丫鬟,听了蔺旻和云文昌要跟着一起的时候,脚下一软,咬唇嗫喏道,“丞相大人,您、您和王爷要跟着一起来?”
云文昌皱眉,“有何不可,难不成,丞相府里还有什么本官和王爷不能看的东西!”
“是奴婢多嘴失言了,奴婢这就带路,去云大小姐的……住处!”
丫鬟欲言又止的态度很令人深思。
蔺旻突然提起送她回住处的做法,也发人深省。
云千阙默默思忖,她的住处,绝对有问题。
而且还是大问题!
穿过丞相府的假山花园,路过养着锦鲤的池塘,
丫鬟领着他们,越走越偏僻,最终,在一挨着墙角搭起的草棚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