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五莲与何汀在追求自由方面极度相似,但在自我表达上,何汀内敛,容易想得多。
何汀在面对与韩道济相关的问题时,显得纤细而被动。
吴五莲则不同,自从那日和父亲吴秉通坐在车里看见扛着两片麂子、大步流星地离开光禄寺的韩道济之后,她干脆就在往返于光禄寺和尚膳监的路上,守了整整几日。
有趣的部分在于,韩道济在这几日几乎天天都被尚膳监派出来跑外勤。
一个巧字就出在这,本来光禄寺和尚膳监之间的交流就是礼尚往来,你取一回,我送一回。
但眼瞅着就是备选秀女的节骨眼,光禄寺要提前一两月开始定货、准备、采买。
边陲战事节节取胜,兵部也在预先向光禄寺报备了大军的犒赏宴,加上零散的节日、诞辰、寿辰,光禄寺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空给尚膳监送一回。
由此,韩道济就成了频繁往返于尚膳监和光禄寺之人。
连续三日,他都觉得奇怪,以往偶尔歇一脚的路边茶铺,此三日在不同的时间,都能见到同一位姑娘,衣着清凉,容貌靓丽。
穿着打扮容貌身形都与这简陋的茶铺格格不入,却能与茶摊老板和来往搭讪的路人相谈甚欢。
如此行为哪怕看似轻浮,也难掩姑娘身上的丝丝贵气。
而且他还有一件事不敢确定,就是这姑娘好像总是一边若有若无地聊着闲天儿,一边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自己。
更有甚者,这姑娘有意无意地会起身靠近自己,随意打量一番,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开,留下周围一圈幽幽的玉兰花香。
终于这一日,韩道济要了一碗碎末子茶解渴,这位姑娘却从店家手里把茶碗接了过来,递给他还眼含秋水地望了他一眼。
这一回韩道济说什么也不能再装作什么也不知了,直问,“姑娘,是否与在下在何处认得?”
“何处,不认得。此处,见过。”吴五莲替他把茶碗往木板茶桌中央推了推,有意走到几步外的另一张桌子边坐下,直直地看着他。
韩道济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也直直地盯着这位奇怪的小姐,察觉有些失礼,才端起只剩了个底的茶碗喝了一口,想掩饰尴尬,却没想到被碗底的茶末子呛了一口,不仅尴尬,而且狼狈。
吴五莲用帕子挡住嘴,遮住自己的笑,结果看见喷了自己一身的韩道济,一下笑开了,直笑得花枝乱颤,轻薄衣服之中的内里若隐若现。
韩道济扭过头,拿上刚在光禄寺取的几味香料、一袋燕窝和两块难得的驼峰,准备离开。
却听到身后的吴五莲大叫起来,“嘿这人,喝茶不给钱!”
声线柔润,却异常清晰,直插入路过每个人的耳膜之中。
路人纷纷侧目,看向韩道济像活招牌一般的魁梧身躯,加之身上带着的东西,根本无处可藏。
因为体型健硕,又一脸严肃,众人都不敢近身,静止在原地,盯着韩道济。
他慢慢放下东西,“哎——不过是走得急,一时忘了付钱,这位姑娘何须这样言语。”
“店家,把钱放在这桌上,走得急,一时忘了付钱,深感愧疚,多与你二文。”说着就从衣襟内夹中掏出三个铜板放在桌上。
“多给二文?!本姑娘亲手端于你的一碗茶就值三文钱?”吴五莲戏瘾上来挡都挡不住。
“这茶原本就只一文钱一碗,如今多给了二文,皆因遗忘付钱,有愧于店家。敢问,姑娘所言亲自端于我的茶与店家端于我的茶有何分别?”韩道济装傻充楞的本事没有,较真儿的劲儿浑身都是。
“什么店家、姑娘,本姑娘就是店家!这茶铺,三日前我就盘下,前两日开张,算来往贵客便宜价,一文一碗。从今日一早起,恢复原价,茶五文一碗……”吴五莲站起来,理好衣服挺起胸,一双尖形上翘的凤头鞋包裹的脚得意地颠着。
“五文一碗?东街的西湖藕粉才三文,加了枣泥的百合粥也才五文,还能续一次!”
“我说完了吗?这是茶的价,另外若是本姑娘亲自端来的茶,一律三两银子一碗!”吴五莲边吆喝着,路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越聚越多。
韩道济原想遇见这么个主儿,自认倒霉,再拿两文钱走人,现在要三两银子,比自己一个月的酬劳还要高处许多,自然内心异常,但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也不能强行脱身。
另一方面确实赶着要回尚膳监准备,只能以退为进。
“这位姑……店家,在下实在有要事赶忙去做,身边实在没有现钱,一时也凑不出三两银子,你看可否约定一个时间,我忙完了,筹好钱,再交于你。”韩道济的身边已经被凑近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还随着咄咄逼人的吴五莲起哄。
吴五莲个子普通,已经被围观的人隔在外边,只好踩上凳子又踩上桌子,居高临下对韩道济喊,“若你诓我,当如何?”
“我乃宫中尚膳监御厨,韩道济。如若欺瞒姑娘,大可告上监内,管束于我。姑娘先放我回去准备午膳,待今日晚膳后,定将钱交于你。”韩道济的脚下已经开始踮起来,似乎一等吴五莲答复,说话就准备要走。
“钱不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