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钞一分货,若有说谎负心时,难免天灾与人祸。”
万历十四年有位冒险上疏请皇帝立储的大臣,最后被贬为吏部行人司司正,“荣归故里”,这人叫沈璟,上面这句话,就是他写在一部作品里的。
他比王易朗幸运得多,只是被贬。两年后又回到京师,做了光禄寺丞,那年的何宁正好是光禄寺少卿,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后来沈璟辞官回家,花了三十年潜心研究词曲,与人切磋曲学,成了戏曲家、曲论家。
沈璟这位先生给金靓姗留下的印象是:人这一辈子,方向不对,越努力,越尴尬。若他早从事戏曲,想必到了现代,知名度要比此时高得多。
吴秉通送的那半块拇指大小的龙涎香,梁秀殳已经让工匠和其它香料制成香块,放在翊坤宫用了,鎏金香盒和绸布袋子都送给了瑛儿。
那日他眼里郑皇贵妃的表情已经很明显地表露了她的本意,所以看见瑛儿把白天的胭脂膏压入鎏金香盒里的时候,金靓姗全当没看见。
又有意无意地问梁秀殳,“你是后宫内臣,今早那吴员外郎是刑部外官,你们如何得以认识?”
梁秀殳明知郑皇贵妃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按部就班,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地回答她,“娘娘有心留意这些,小奴说起来,与吴员外郎还是远亲。”
金靓姗见这样不能把他的话诈出来,也不再追问,叫瑛儿点起晚上的香,把梁秀殳晾在一边。
自从晕倒之后,只要多休息一天,精力就会强过之前很多,所以真要说自己身体变差完全是皇帝气的,也很片面。
但没有皇帝在翊坤宫晃荡,自己的精神确实轻松不少。
“这香味怎么与平时不同?”金靓姗望着青烟从刚盖上盖子的香炉上飘出来,出神。
却没注意瑛儿已经从殿内走出去了,只有梁秀殳低着头在一旁站着,“回娘娘,这是要工匠新制的香,叫‘玉灰’。”
“‘玉灰’,二字何解?”金靓姗留意到一旁站的是梁秀殳。
“工匠制香似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改了几味常用的香药,”梁秀殳抬眼看了看郑皇贵妃,“还另外增了一味。”
金靓姗明知故问,“噢?此味与先前拙贝罗香多有相似,想必是改了分量。可是这股甜味……”她嘴角挑起,分明是“给你机会说,可别错过了”的意思。
“是龙涎香,今早吴秉通送来的那小块龙涎香,小奴擅自收下,将其制成此‘玉灰’,香体本为之前的‘玉燧’,龙涎香加入后,香色显得灰白,故取‘玉灰’之名。”
金靓姗见目的达到,见好就收,坐得自由了一些,翘起二郎腿,“说说吧,吴秉通晨间之行所为何事?”
梁秀殳一直在等这一刻,真到眼前了,反而不赶着说,“无事,无事,只为给娘娘送香。娘娘认为这‘玉灰’可合意?若合意,小奴再让吴秉通单独为娘娘送来些龙涎香就是。”
“别跟我绕弯子了,有事便说,我这一刻想知道,下一刻可就不一定了。”金靓姗本来想说无功不受禄,又一琢磨,现在已经知道禄是什么,就看看功好不好办。
梁秀殳细想一番才开口,“小奴与吴秉通五岁就相识,这许多年来,未求小奴助他做任何事,只是谁家都有儿女,若非为儿女,此次他也定不会上宫中叨扰娘娘。”
“那此次是因儿,还是因女,或两者都有?”金靓姗换了一个听故事的心态。
“吴家长子倒是省心,如今早已成家,自立门户,备考进士。”有一句答半句,这是一个和身在尊位的人沟通的技巧。
“所以是为女儿了?”金靓姗心里已经猜到八九分,但还是要梁秀殳自己提出来,“想要入宫为女官?这些事,你身为主事和瑛儿商量着安排就是。”
“若有女官可做,尚好。可此女心中仰慕的是皇贵妃娘娘这般的人物。”
“如我这般?”金靓姗冷笑一声,不是因为吴家之女想要进宫为妃,而是为这些上赶着进宫的人,都不知道为妃意味着什么。
梁秀殳这一次误会了意思,慌忙改口,“并非要成为娘娘,而是想要进宫补此次九嫔之缺。”
金靓姗病中,九嫔补缺的事才定下来。但这时提到九嫔,她联想到王荣妃,忽然眼眶发热,假装疲倦地挡了挡眼睛。
“九嫔补缺为何事,我怎不知?”她吸了吸鼻子,控制了一下鼻音。
梁秀殳反应过来定下九嫔补缺时,郑皇贵妃正在病中,于是把选秀女前后之事又说了一遍。
金靓姗沉默片刻,“王荣妃选九嫔之时,定为何嫔?”
梁秀殳收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蓦地一愣,“……回娘娘,已薨的荣妃身前是‘九嫔’安嫔。”
“安嫔……却无平安……”金靓姗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如今吴家之女,是何名?”
“回娘娘,五莲,此次欲入宫参选九嫔的吴家之女叫吴五莲。”
“好一个名字,竟有两‘无’字。”金靓姗想到王荣妃的结局,心里好像自动默念起“祸福两知”四个字,“就由她去吧。”
梁秀殳看到过去这会儿的郑皇贵妃,仿佛见到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