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三子坐于梯子之上,广场上的事还能略见一二,可若非吼叫,声音是万万不可能传过来的。他对众监场忽然向母妃跪下的一幕感到好奇,对一切在不出一会儿后又都恢复正常倍觉困惑。
准备遣个人去打听打听,又想到如今这是在秀女初选之中,好端端派个人去瞎打听,要是母妃知道了,还不定会如何惩罚自己,就只好作罢。
于是要梯子下的太监端来一杯金银花玫瑰茶,自己在梯子上一边呷着,一边继续观察广场上的动静。
有了第七组的一出闹剧,包括梁秀殳在内的所有监场官,一时都放下自己求财的心,把名册放在一边,不看“提示”秉公评判。
众人此前都只为求财,对秀女之事本身不太关注,没了名册作为参考,连即将要收哪家的钱都不确定了,只能硬着头皮凭印象在纸上画着“可”或“否”,因此误把第八组之中信心满满的几位秀女“误”筛了出去。
其中有性格桀骜的两名直接在隔间中得知结果后,高声嚷嚷着骂开了,大意无非是这初选里外一般黑,外头收了钱放进来里头,里头又不给过。
这回定是其他几个与这两位秀女有关联的监场官急了,忙不迭地奏请郑皇贵妃,“娘娘,容臣愚见,场中若任由彼二女如此胡闹,岂不失了秀女之选的体统?”
金靓姗的容忍也有限度,本来在此人说话之前就想下令将二人强行押出广场,可听到这监场官坐不住了,自己反而决定一动不动,先借揶揄他,敲打敲打其他人。
她喉头讥讽的声音像是能拐弯,直指说话的人,“这会儿才觉得失了体统?方才第七组之事,你们倒以为体面?”
梁秀殳原本也想对眼下的状况提一嘴,但听到郑皇贵妃这么说,一下不敢言语。
两名女子仍在场中持续嚷嚷,金靓姗瞟了眼坐在左边的梁秀殳,假意问,“你以为当如何?”
以为她要向自己发难的梁秀殳,一下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回娘娘的话,当如何做,自然全凭您的旨意,有安排直让小奴去做就是……”
“好!”金靓姗见目的达到,也不那么含糊,“两秀女掌嘴五十,廷杖二十,记下族谱、来处,此前若有受赏获封,皆褫夺;此后与其相关同族家眷,永不可入朝、入宫。”
梁秀殳暗想,不过是两名秀女在广场大声喧哗一番,如此处罚实在不能不说是过于严苛。他看向两侧其他监场,人人束手束脚,不敢随意言语,更不敢轻举妄动。
“小奴领命。”梁秀殳拱手一拜,给站在下方一直等候指示的内监使了个眼色,“娘娘说的你没听见?还不快去!”
在等待核验的围栏里站着的秀女们眼看着第八组进去,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各自心里犯着嘀咕,正在担心,眼神就随之变得惊恐。
只见内监的公公继四组六十四号之后,再一次把条凳架在了空着的地面上,四个太监架着两名秀女,从隔间处走出来,又有四个太监一人手中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走在后头。
这场面已经发生过一次,秀女们不自觉地纷纷向后退了几步,逆着光的廷杖击打在人穿着衣服的身体上,掸起阵阵毛絮、灰尘。
有胆小的秀女已经捂起眼睛,更有的直接转身面朝宫门,拿手用力遮住耳朵。
唯独不久前才说过“自有天意,何必庸人自扰”的何禾直直地面对临近午间的阳光中,一直扬起的粉尘。
方才身边几十位秀女都看向她,虽未多作言语,但“此女为何方神圣”的眼神已经诉说太多。
何禾大声说出那句话,其实是在为自己打气,却未曾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才十五岁的她自然还是很享受这个被人注目的过程。
因此即便此时心里也在害怕眼前实施廷杖的过程,可已经赢得众人欣羡的她只能故作镇定,脑中默念家人的名字,以熬过这段辰光。
挨廷杖的两名秀女从条凳上挣扎着滚下,被太监拖到宫墙的一角,扔在地上。
这时从隔间区域走出宣秀女入场的内监,“第九组十九人——伍蝶飞、尔春兰、张竹晓、丁宜芬……何禾……连碧、袁玉琥,此刻入场。”
被叫到名字的秀女不约而同地集体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前两组连续的状况让她们比之前各组显得紧张得多,不乏有姑娘久站,这时忽地要向前走,腿直发软。
何禾虽未和她们腿软,但脑中一片空白,步伐也显得一轻一重,她不知这种如同脑中往事袭来时的头晕一般的感觉,是如何发生的。
可无论是不是之前所遇的症状,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定神,又想到同在行宫之中的伊士尧,想着想着想远了,开始盘算起何时能与他相见,取来定神。
直到进入隔间,褪去衣物,由稳婆验完身,又着好衫,这阵头晕仍未消退。
之后背部、双肩、手臂、两腿一一被一柄长尺抵住,稳婆与内监对话的声音在何禾的耳中显得格外不真实。
不一会儿,内监走出了隔间。在已经感知到日头从一侧慢慢移动向天空中央的位置,何禾见出去的那个内监用一个红木制的托盘,里头盛着一块叶子状的白瓷牌子,返回来。
“京师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