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荣爬上自在峰,后背轻靠在石壁上,眼里望着满天星河。
他已经两日没有见王师兄从自在峰上飞过了。
姜荣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最近睡觉舒坦了不少。后来陈拾命上山见姜荣时,姜荣才知道王师兄是下山去了。至于王师兄下山干嘛,陈拾命没说,姜荣也没问。
姜荣觉得,与其担心那个凶巴巴的王师兄,不如想想怎么把字练好。
他听师父说要写完这一湖的水才能下了自在峰,小时候不以为意,现在只觉得太过离谱。
这净心湖虽说不大,可顶上连着寒水瀑布,湖底又有沟渠连同山里的溪流,整个一活水源头,就这么在自在峰安安静静淌了百余年,湖面也不曾下降过一丝一毫,就算赶上旱灾,也能撑到天降甘露。
区区一只毛笔,若真的写尽了净心湖的水,那真是闹鬼了!
姜荣低着脑袋,闭目凝神,一言不发,手中的毛笔好似千钧。周围传来悦耳的鸟鸣,隐隐似有风声
净心湖上,涟漪微微。温宏看着随风摇曳的山林,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风声入耳,姜荣抬起头来,笔走龙蛇。
接着,“风雷”二字出现在姜荣面前的石板上,洋洋洒洒,浑然天成。
“嗯……”温宏眯着眼睛打量这风雷二字,怎么看怎么欢喜,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不错不错……”
“呼……”姜荣长嘘口气。
为了连这风雷二字,毛笔的笔锋都写秃了,就连先前那用来写字的大石头,都被姜荣写成了大石板,好在总算没白费功夫。
可接着,姜荣便看见温宏从身后又掏出一根毛笔,手里还有一本字帖。
姜荣见了,撩下笔,哭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嚷嚷着:“不练了,不练了!师父欺负人!师父欺负人!”
“诶,荣娃娃,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温宏见了,只得放下手中物,弯腰去拉起姜荣。
鼻子下边挂着个鼻涕泡的姜荣躺在地上,倔强着不肯起来,哭丧着脸道:“师父骗人,这净心湖的水,明明一辈子都写不完。”
“我……我还要找我爹娘呢……”
“诶,这……”温宏皱着眉头,嘴唇紧绷。
他知道姜荣越大,便越不好糊弄,有些事迟早他会知道,可总得让他在知道真相后,有接受的能力吧。
想到这儿,温宏顿了顿,清清嗓子正色道:“你若是想见你爹娘,那跟我好好练字,练好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爹娘。”
“哼,师父肯定又在骗我。”姜荣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停止了哭闹,坐直了身子,用朦朦胧胧的泪眼望向温宏。
“师父可从不骗人。”温宏双手负于身后,“让我猜猜。你爹是不是一位剑客?很厉害的那种?”
“嗯?”姜荣瞪大了眼睛,“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师父我不单单知道,我还见过你爹用剑的样子哩!”温宏说着,眼里仿佛又浮现出姜权练剑的模样,抚须喃喃道:“那日你爹在北俱芦洲的狼山挥剑起势,流风回雪,浩然如松,一剑敕去,仅仅是剑气,便已绵延万里而不绝,诛杀天字境妖魔无数,看得人热血沸腾,只可惜……”
温宏话说一半,便停住了。姜荣见没了下文,便瞪大眼睛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
温宏笑了笑:“想听啊?把字练好了,下次为师再来,自然就给你讲。”
姜荣听罢,撇撇嘴,抹去眼泪,随即一把夺过字帖,闷头研究起来。温宏见状,笑而不语,回首迈步朝山下走出。
姜荣这一研究,便又是九年光景。
十六岁的姜荣站在湖边,临风而立,气如流云。
姜荣看着字帖上的“净”字,出神地将含着笔头含在嘴里,眼神愣愣望着净心湖,皱眉凝思。
良久,姜荣将毛笔从嘴里取出,慢慢俯下身子,用右手小心翼翼捏住笔杆,轻轻落笔,却听见“咔嚓”一声,笔杆从中间应声断裂。
“哎。”姜荣叹了口气,抬手将断掉的毛笔丢进湖中,便见那只断笔飘飘悠悠在水中沉浮,很快便沉到湖底,却见那湖底黑压压一片,尽是用坏的毛笔,如同一片阴沉的坟墓。
不止如此,这净心湖岸边的石头上,几乎每块都被姜荣反复写过字,石面早已被笔锋润的平滑透亮,如同镜子一般。
这便是姜荣六年来的成果。
如今的他写的来一手好字,却依旧没能把这湖水写尽,故而想着往湖底丢点什么,试试看能不能把湖给堵上,不曾想湖没堵上,还养成个往湖底乱丢东西的习惯。
不过最要命的,是他最近下手太重,易折笔。
姜荣听师父讲,这做毛笔用的木材,取自碧落崖上的那棵大桃木,金贵得很,至于怎么个金贵法,温宏没有说,只是对姜荣卖关子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哎。”姜荣又叹了一口气,接着便转过身去,放开手脚,四仰八叉地倒下,整个人倒在了净心湖里。
姜荣一闲下来,或者烦得慌时,就喜欢往净心湖里钻,还就应了这个名儿,烦恼一下就净了,心自然也静了。
净心湖的水很冷,可越往下水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