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碧梧桐树拥朱楼。艳阳夕落染九重,庭院深深藏鹧鸪。
燕都城由两水贯穿而过,又有拱卫水将上、下两水系连通成护城河。晚间观下水,映着南边的灯火通明,宛如银河,煞是好看。
两道水系很巧合地将皇城分为三部分:北城、中城、南城。
北城是皇宫,尚书省,御史台等官邸密集处,周边是亲王官员们的住所。中城是百姓们主要居所。
南城略微复杂,有江湖镖局,派系林立,也有烟花之地,乞儿遍地,总之三教九流皆占,极其混乱。因隶属皇城司直系管辖,百姓敬而远之,贵人视而不见,燕都城倒也平静。
西门孟从花满楼出来,上了马车就要回府,谁知拐第一个弯时就生了变故——有人拦车。
汝盈猛拉缰绳,呵斥道:“何人在此?这般行径,将性命置于何地?”
夕阳似火,却照不进南城鳞次栉比的屋舍之中。伴随着角角落落的,只有昏黄的光和无尽的黑暗。
来人身形似乎是僵了一下,不待西门孟反应,汝盈就瞧见银光一闪,驾车的马中刀扬蹄,带着马车向拐弯后的直道奔去。
西门孟从车里出来,用匕首割断缰绳后飞身上了屋顶:“等着。”然后朝方才被拦的地方移去。
马车慢慢转停,汝盈站在原地,静候西门孟回来。
那人还在原处等候,似乎知道她会回来找他,躬身行礼:“草民孔行从见过西门大小姐。”
西门孟冷笑一声:“你倒是有胆色,这般鲁莽的拦车,焉知我不会伤你?”
孔行从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应道:“不知,所以草民敬佩。”
西门孟被气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我脸皮还厚的人,孔行从……路期出让你来的?”
“正是帮主。”
西门孟瞧着渐暗的天色:“找我何事?我最近忙都忙死了,能不能少折腾点?”
孔行从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帮主让草民将此物交给大小姐,还嘱托大小姐,许久不见,改日来叙。”
西门孟挠挠耳朵道:“行行行,他一个大老粗怎么比我还娘们唧唧的?改天就去,改天就去。”说罢转身,冲孔行从便摆手边走,“那个孔行从,后会有期了。”
找到汝盈,主仆赶回府中已是晚霞退尽,月上梢头。
西门府人丁简单,除了西门袭夫妇,就剩下西门孟姐弟——但是为什么今日到的如此齐整?还都堵门口了?
西门孟看看身后,除了一旁低头行礼的汝盈,未发现有其它什么人的踪迹。
正奇怪着,她的老母亲发话了:“哟,这是谁家的大姑娘,还知晓自己有家呢?还没忘了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小弟呢?”
西门孟:“……”我有来得及说话吗?我还有机会说话吗?我笑一个给您看,哄哄您怎么样?
西门袭看着干瞪眼的俩母女,语气里皆是好笑:“阿韵,阿孟是去南城帮为夫买药去了,那里新近来了一批益母草,听说药效极好,为夫差阿孟去寻来让你试试。”
齐双韵自然知道西门孟与旁人不同,但是她许久未归,做母亲的心里真是忐忑难安。就像前年秋天,娇滴滴的女儿家,伤得那样重,搁谁身上谁不心疼?
齐双韵气不过,瞅了眼一旁只顾摆弄算盘的小儿子,恨铁不成钢地拽起他的耳朵:“西门旌你给老娘过来,看见你就来气。”
西门旌一脸蒙圈被自家火气奇大的娘亲拉走了,眼底满是哀怨与委屈。
西门袭一张白净秀雅的脸上写满无奈,扶着额吩咐家丁:“关上大门。”
而后转身领着西门孟边往书房走边语重心长道:“你阿娘是前年被你吓坏了,那会我正好在边关,要不是你外公帮忙,你娘怕是要怨上我。”
西门孟心虚地摸摸鼻尖:“孩儿也没想到正巧碰上我娘嘛……都怪您儿子,突然大叫,孩儿就被发现了呗……”
“胡闹!你当时干了什么?哄骗他说你手上的血是红烧酱汁,可好吃了,直接把人气哭了,你可真是!”西门袭说起这个来就头大,大女儿比自己小时候都皮实。小时候是不舍得打,骂也没用,年岁大了后更好,他直接打不过了。
西门孟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咳咳~~爹,那个,好汉不提当年勇,咱先去书房说正事哈。”
西门袭霎时哭笑不得,笑骂道:“臭丫头,什么好汉?好好的才女跟谁学得乱七八糟的用法?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说给爹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