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楼,又在外面闲逛了一阵,看了一下这福州城的风光,贺临才重新去到总督署。
这次丁立生显然是已经回来了,递了拜帖后,贺临就被总督署的衙役领了进去,湘昆则被留在了外面候着。
福建的总督署比浙江的大,但看着更旧,与上次一样,这次贺临也被迎到了用于接见官员的二堂。
一进门,便能看到写着“政肃风清”四个字的匾额高悬总督宝座之上,宝座后面还竖着一块木雕三扇座屏,屏上雕刻麒麟,这是一品武职的象征,丁立生官服上的补子绣的也是麒麟。
“见过部堂大人。”贺临行了礼。
丁立生从宝座上起身,踱步至她身前:“你上任知州这才几天,就来了福州找我,说吧,有什么事。”
“下官知福建倭患严重,漳州更是首当其冲,虽近几年倭寇消停许多,但保不准何时便会卷土重来,可下官从漳州卫指挥使俞光友那得知,漳州卫里士兵缺额多半,还有许多老弱病残。
我大庆如今海防日益废弛,战船稀少,无法将倭寇拒之海上,既是如此,更要勤练陆军,过往之惨状历历在目,可这样一支队伍,又如何抵抗倭寇?
下官想请求部堂大人一起,同朝廷上奏疏,求皇上开启募兵,加强海防。”
丁立生笑起来:“你倒是有心,才刚上任,便开始抓这些事了,但你来晚了,我已经向朝廷呈了奏疏,求皇上开放募兵。”
“啊?”贺临愣住。
丁立生背着手,转身抬头看着那政肃风清四字匾额,“你还在淳岭之时,福建便时有小股倭寇登岸袭扰,不久前我又收到消息,倭寇那边异动频频,一年内极有可能举事,此事不仅是你忧愁,我这个闽浙总督更是烦恼。
我比你更希望募兵,建立一支强悍之军,彻底荡平沿海倭患,可哪有这么容易呢?近些年国库年年亏空,马上到冬季,又是鞑靼喜欢进犯之时,防御鞑靼,军费支出巨大,这次上奏疏,皇上虽然批准,但也只是让各地募兵补齐卫所空缺,组建新军还是难……”
说到底,还是差钱。
贺临眉头紧锁,叹了口气。
她是懂经济,心里也有一些想法,但懂不懂是一回事,有没有权力去做是另一回事。
大庆朝积弊已久,像一个久病卧床之人,有资格开刀的不敢动,有能力开刀的没资格动。
“部堂大人心里还是挂着百姓的。”
“挂着又如何?我愧对闽浙百姓啊……”
在丁立生心里,有没有想着,和有没有做到,是两回事。
“力所不能及,不是部堂大人的错。”
丁立生没想到她能看穿自己的苦处,作为一个下位者,能有这样的格局和视野十分难得。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道:“贺知州,我看的出,你是个有想法的,也有才能,如今你坐的位置是好是坏,想必你心里有数,以后的路不好走,但……尽力往下走吧。”
这话是在提醒她被太子和六皇子针对,让她之后多小心。
丁立生一个一品大员,封疆大吏,肯来提醒贺临,除了爱才,别无理由了。
贺临听得出,当即作揖:“谢部堂大人。”
丁立生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让俞光友好好募兵,好好练兵。”
“是。”
*****
漳州,温府。
温家的宅子是祖辈传下来的,到如今虽有失修,看着不算豪华,但地方不小,园林、假山、楼阁层次排列,后进有湖,湖中还有一凉亭。
回家之后,温云熙最喜欢的,便是坐在这湖中凉亭,看着湖里的金鱼发呆,有时还会拿些鱼食喂鱼,一坐能坐一下午。
婢女慧语寻不到她,匆匆到了凉亭,看她如往常那样,靠着凉亭柱子坐在湖边喂鱼,才稍稍放下心。
“小姐,你怎么又在这发呆啊?”
“不发呆,还做什么?”
“倒是与我说一声,奴婢会担心的。”
“在自己家,能出什么,你放心吧。”
当时温云熙被拐走时,是带着慧语一起出去踏春,后来温云熙丢了,她十分自责,好在温云熙后面又被官府找回,不然她肯定要内疚一辈子。
不过经此一事,温云熙回来之后,她便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温云熙知道她是担心,可在自家宅子里,总不能出事不是?
慧语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不解问:“小姐,为何你回来后,总喜欢在这发呆啊?”
明明以前都没有这个习惯。
温云熙没有回答,只是问:“爷爷在干什么?”
“太老爷在前院呢,好像是麓兴书院的学生来看望他了。”
温老爷子前些年还在麓兴学院教书,只不过近两年身体逐渐变差,便辞了那教书的工作,赋闲在家。
温云熙点点头,从碗里抓了一把鱼食,扬手又撒进了湖里。
“小姐,太老爷聊天之时,我路过听了一嘴,好像是在说我们漳州新来了一位知州,也是太老爷的学生。”
温老先生教书多年,桃李满天下,出名的不少,就连当今的福建巡抚李鸿仁也是他的学生,温云熙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