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贺临收拾好为数不多的家当细软,准备离开淳岭。
这天下着细雨,雨丝洋洋洒洒飘着,仿佛将整个淳岭笼上一层朦胧,秋天来了,这种雨天越来越多,江南地区特有的青瓦白墙衬着这雨,看着别样惆怅。
马车开到淳岭县主街上,忽然停了。
“怎么了?”贺临问。
“老爷,你出来看看。”外面驾马的湘昆说。
贺临以后的掀起帘子往外一看,数不清多少百姓于路两旁站着,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鸡,有肉,还有各式各类的菜。
贺临下车问:“乡亲们这是为何?”
“贺大人,我们知道你今天要走,特意来送行,这些都是乡亲们送你的东西!”
贺临笑起来:“送行可以,但乡亲们过的都不容易,东西都拿回去,好吧?”
“贺大人,这些都是乡亲们感谢你的!收下吧!”
“是啊,收下吧!”
“求大人收下!”
贺临连忙摆手:“不,实在不用,我这马车就这么点大,后面装细软的车也满了,拿不下,有什么吃的用的,大家拿回去自己用,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就很高兴了。”
人群里,有人低声哭了起来。
当今的世道,碰到一个好官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淳岭的百姓或许读书不多,但并不是不知事理,仅凭贺临收取的火耗银子是历年来的最低数,他们就能认定贺临是个好官。
换了县太爷,以后的日子还不知会怎样。
所以贺临要走,他们比任何人都要伤心。
“大人……”一个壮汉走上前,随后忽然扑倒在贺临脚边,抱住了她的腿。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大人不要走啊大人,淳岭这么多年,只碰到了你这么一个好官啊大人……”他哭喊着。
贺临使劲拔了拔腿,费了老大劲才将腿拔出来,可鞋子却留在了原地。
她这才猛然想起,大庆有一习俗,地方官若深得百姓爱戴,离任之时,百姓便会抱住官员大腿不让走,直至官员把鞋子留下。
虽然后来,这变成一种政治作秀的手段,许多官吏离任之时都会找人演戏,留下鞋子,彰显自己深受爱戴,但此时淳岭百姓显然是真的不然想让贺临走。
最后,拿不回鞋子的贺临只能无奈穿着一只鞋上了马车,在百姓一路跪拜下,离开了淳岭。
马车上,贺家几人见贺临如此受欢迎,同样觉得十分荣幸。
只有贺临看着自己的袜子,不知该哭该笑。
车轮深深浅浅的压过湿润的土地,贺临带着家人,离开了自己为官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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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漳州去的路上,因为怕万语琴累,贺临不敢走太快,花了十多天的时间才到漳州。
漳州下辖两个县——福宁县与安德县,与浙江接壤,属闽北,但又临海,是倭寇骚扰侵袭的重灾区。
贺临是中午到漳州的,进入漳州主城之后,她掀起马车帘往外看了看,发现街上没什么人,甚至没有淳岭热闹,虽是大晴天,却总有种愁云惨淡之感。
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州衙大门。
下车之后,贺临给衙役出示了一下吏部的任状。
“原来是州牧大人到了,容小的这就去通禀卢同知。”
新官上任三把火,初来乍到,为了树立威严,贺临并不像往日那般通情达理,往州衙门口一站,就等着人来迎接。
很快,卢同知出来了,还带了不少衙役,笑着迎了她进去,十分给贺临排面。
地方上,每个衙门都是有给官员准备住所的,一般就在衙门后面,淳岭便是如此。
漳州衙门比淳岭县大的多,但格局差不多,也是前朝后寝,由一个个四合院组成,坐北朝南,前面的大堂审案,二堂接见官员以及用来办公,后面则是给知州及其属眷的住所,称为官邸,
只是这后面的官邸比起淳岭那个更加豪华,购置宅子什么的贺临并不急,所以暂时住在了州衙官邸。
贺临不敢闲太久,收到秦渊的信之后,她在福建的每一秒都怕倭寇猝不及防打过来。
到了漳州的第二天,基本熟悉了州衙后,她很快上任,完成了权力的交接。
在她上任之前,漳州衙门里都是由这个叫卢宇的同知代管。
同知是知州的副手,不过和一个府的同知不一样,州的同知为六品,府的同知却为五品。
像先前杭州知府高翰远手下的那位马同知便是五品。
不过贺临虽然和马同知一样,也是五品,但像马同知这样的人见了她,还是得毕恭毕敬。
因为庆朝的州分为两种,一种是属州,另一种是直隶州。
属州知州的地位比知府低,归知府管辖。
而像漳州这样的直隶州,和府一样,归省里布政使司管。
也就是说,贺临虽比知府低一品级,但地位是一样的。
卢同知对贺临十分恭敬,毕竟贺临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之后也不知道要一起工作多久。
贺临这两天在州衙有暗中观察过,州衙的官吏还算有规矩,看来卢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