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试管,拔出软木塞。转眼间,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机械蜘蛛,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钻到雾里去了。
这是他们法医常用的毒理检测机器人,因为几只小腿长得非常对称,俞一礼总喜欢一个口袋塞一个,当宠物养。
没过一会儿,小蜘蛛从雾里爬回俞一礼的手中,这一回它的腹部亮起了绿色的灯光。
“安全的。”俞一礼说,“没有检测到有毒气体,氧气含量也没有异常”
安全,是指这片浓雾没有毒,人进入可以自由呼吸,但不代表不会暗藏其他的危险。
视野受限的时候总会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但此时,前方的路完全被这白色覆盖,除了往前继续探索之外,就只有后退到墙外这一条选择了。
“有人害怕吗?”易鹤野第一个发问,“害怕可以留下,我会继续往前。”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有骨气的当然不会选择留下。但裴向锦比他谨慎,在贸然退让之前,还是决定再深入研究一番。
“我想先弄明白,刚刚我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裴向锦说,“是做梦,还是中毒产生了幻觉?为什么我们会同时失去意识?”
俞一礼思忖了一下,问:“裴队,你刚看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们三个一起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一个人回了家,回家之后科长就打电话跟我说,给我放一个月的假休息一下,连出门旅游的票都订好了。”裴向锦满面疲惫地说,“我当时就知道这应该是在做梦了,至少不该是真的,科里的事情没交代清楚是不可能有假期的,但是我还是没忍住休息了一会儿……”
俞一礼拍了拍裴向锦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又看了一眼易鹤野。
易鹤野摸了摸鼻子:“我梦见我妈喊我回家吃饭……吃完了我就走了。”
“所以,我们是刚一进来就一起进入幻觉了?”裴向锦分析道,“而且每个人的幻觉都像是量身定制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留在理想世界里,不再继续前进?”
易鹤野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道:“……还挺温柔的,完全没有伤害我们。”
这是句实话,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完全可以用更强硬、恐怖的手段阻止他们前进,但他们只是一人做了一个美梦,除了醒来之后的怅然若失之外,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俞一礼想了想,没作声,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接着转头去扒拉裴向锦。
裴向锦站在原地没动,非常配合地低下脖子,把脑机接口的位置亮给他检查,俞一礼又伸手摸了摸,接着对易鹤野说:“能给我看看你的脑机接口吗?”
易鹤野皱起眉,将耳侧的头发撩开给他检查。
俞一礼见状,表情悲苦:“我不能理解,居然有人类可以忍受将脑机接口开在单边耳侧,太恐怖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忍着难受凑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很快得出结论:
“我们接口的周围都没有看到新的摩擦痕迹,也没有异常撑起的现象,说明没有被安插硬件。但是芯片载体附近的表皮都有轻度发热的现象,说明内部有程序在加载,来之前我们都关掉了所有内部程序,所以我们应该是被人远程入侵了。”
这一结论让其余两人微微睁大了眼睛。
“远程入侵?”裴向锦难以置信地问。
为了保证用户的隐私和技术的安全性,脑机技术开发伊始,就限定只可以由接口安装物理插件,因此,像这样没有任何媒介的远程入侵,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完全未知的恐怖。
“虽然在人类中没有过先例,但是我解剖过有类似情况的人工智能,基本可以确定这一点。”俞一礼说,“理论上来说,这个技术就和意识移植手术一样,不应当、不允许存在,而不是不存在。”
“我怀疑整个A区是一片大的局域网。”俞一礼说,“在这种状态下,我们没办法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是真是假。”
说话间,几人一齐看向了前方。
面前,浓雾皑皑,虚幻朦胧。一切都变得未知迷蒙,甚至没有人敢断言,自己的前方真的有路。
“从现在开始,千万不要轻信自己的眼睛。”俞一礼说。
“直到我们确定自己从这里离开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