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简云闲之后, 易鹤野学会了怎么哭,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伤痛、没有任何表演成分的情况下,因为单纯的委屈而流眼泪。
又是像以前那样, 平时平淡如水的情绪一旦超出承受极限,就会面临一次崩溃式的爆发, 他双手紧紧抱住手机,整个埋在被子里,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自己怎么能哭得这么伤心。
他忽然觉得有些丢脸, 便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想把自己的泪水憋回去,但却没想到越忍越难受。
房间里, 电脑的摄像头闪了闪, 一双翡翠色的眼睛藏在背后,遥遥凝视着哭得皱巴巴的易鹤野。
从易鹤野今天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简云闲就知道,这家伙真的很在意“感情”的本质。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简云闲的数据化处理方式是他最内心深处最害怕、最排斥的类型,那一刻起, 简云闲就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再继续伤害他了。
简云闲原本只是想着, 等他睡着就该悄悄地走了, 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委屈成这样。
他这家伙一向吝于情感表达, 除了生气藏不住之外,开心和难过总是被他下意识压抑着。
此时整个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痛快地哭一场, 而是下意识哭出声后没多久, 就又把声音吞回了肚里, 只剩整个颤抖着抽泣。
简云闲看着他隐忍得胸膛剧烈起伏的模样,生怕他把自己憋出毛病来,直到他看见这家伙把自己为了让自己不哭,甚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终于忍不住了。
“乖乖,不要难过啦……”
易鹤野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一只软乎乎全息投影的小羊,轻轻窝到了他的臂弯里。
易鹤野正哭得伤心,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的节奏打断了。
他恍惚地抬眼看了一眼小羊,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整张脸上都写着无措和懵懂。
小羊抬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两个小蹄子捧住他的脸,然后像一只可爱的毛绒宠物一样,用脑袋上的白毛蹭了蹭他的脸——虽然全息投影看得见摸不着,但易鹤野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他暖乎乎、软绵绵的触摸,就像是妈妈给他泡的热牛奶。
胸口压抑的酸痛感似乎被抚平了些许。
但很快,刚才的悲伤又涌了上来,他看着小羊,眼泪吧嗒吧嗒继续往下掉。
小羊语气温柔地哄道:“宝贝为什么这么伤心呀?”
宝贝这个称呼又一次让他想到妈妈,易鹤野鼻子一酸,控制不住地又崩溃起来。
他不敢哭出声,就转身过去,不给小羊看他的脸。
小羊也不急不恼,就坐在他身边,轻轻说:“你可以哭得大声一点,你们人类伤心的时候都会这样,一点都不奇怪。”
人类、不奇怪。易鹤野听到这些话,居然莫名觉得自己获得了某种认可,接着更大的委屈翻涌上来。
他瘪了瘪嘴,细微的呜咽声从嗓子里溢出来,接着就听小羊在他耳边轻轻说:“哭吧,哭累了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啦……”
他的声音好像有某种催眠效果,真就让易鹤野放下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开始哭,心口处像是打开了一道门一样,里面堆得满满的情绪哗地一下全部涌出来。
小羊飞到他面前,凭空抱住他的胳膊,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陪着他哭。
房间里只剩下易鹤野伤心的哭声,似乎这么多年的委屈和难过、自卑和怀疑,都杂糅进来,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小羊说得没错,大哭会让大脑缺氧,人很快就困了。
无尽的疲惫中,易鹤野的哭声越来越小,就像是个躺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小羊看着他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忍不住伸出小羊蹄子,想要帮他擦干眼泪,却理所应当地穿透了过去。
他是一个没有实形的全息投影——他注定碰不到眼前的人。
易鹤野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小羊已经不见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情也跟着空荡荡的,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悲伤难过了。
眼睛哭得有点肿,易鹤野跑到水池边,用冰水敷了敷眼睛,没什么效果,就随便在衣帽柜里找了个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戴上。
——看起来真的像个乖巧内向的高中生。
他叹了口气,准备出去摸点晚饭吃。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焦急地守在门口的李局,老人家带了个机械小马扎坐在门口,看到他立刻弹射起身:“小易啊……”
易鹤野被吓了一跳,眼镜差点摔在地上,但是一看是李局,说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李局?”他一开口,嗓子还带着些嘶哑。
李局说:“测试的事情,我得跟你道个歉。”
易鹤野不想听这个,只低下头说:“我知道这是上面的意思。”
李局摇摇头:“还是我们立场不坚定,所做的选择伤害到了你的个人情感。”
易鹤野低着头,有些抗拒这个话题。
许久,他才小声开口说:“……李局,你相信我吗?”
李局听到他的话,诚恳道:“你应该问我,有没有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