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至,苏尔雅仍对着笼子里的老鼠发呆。
“天色不早,姑娘也该歇下了。”竹月掩鼻,强忍着恶心,劝道。
苏尔雅眉梢泛着困意,在竹月的催促下,去了里间。她躺在床上才发现,透明的第三只手消失了。好吧,又出现了。现在这只手已经穿过屋顶、乌云,努力去抓月亮。
忽然间她好像知道怎么控制这只手了。原来仅靠意念就可以,之前她一直把手往身体里塞,结果却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
唔,那可不是什么美丽的画面。
晚风吹过窗户,催着苏尔雅入眠。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姑娘可是醒了?”竹月听到里间传出动静,隔门问道。
苏尔雅昨晚想看天究竟有多高,伸了半夜的手,愣是没摸到顶。她困乏的坐起身,声有些倦意:“进来吧。”
门缓缓被推开,五、六个婢女把洗漱用具一一端了进来。
竹月服侍着苏尔雅更衣、梳洗。
“那只老鼠怎么样了?”苏尔雅张开双臂,任竹月为她整理衣襟。
奇怪,哪里飘来的一股酸臭味。
竹月手上的动作一顿,话里话外透着嫌弃:“还活着,但更臭了。姑娘,您要是再不把它扔了,屋子里的人早晚会被臭晕。”
“也没那么夸张吧?”苏尔雅不信邪的看了眼竹月。
刚迈过门槛,眼泪就被刺鼻的酸臭味呛出来。
她快步退回里间,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扔到后山吧。”
竹月生怕苏尔雅会反悔,速度极快的把笼子交给小厮,让其立刻从自己面前消失。
“姑娘,世子爷来了。”婢女隔门道。
苏尔雅不解的蹙了蹙眉,祁醉来苏家干什么?
一定是顾景云从道童口中得知,她和祁醉常去清虚观,误以为他们是坠入情网的男女。又亲眼看到自己吃了毒药,才故意让祁醉见一见她又丑又臭的模样。
呵,幼稚。
竹月委婉的提醒:“就算不计较男女有别,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行吧……前面带路。”苏尔雅光是从躲在屏风后干呕的婢女,就能想象到那是什么样的情景。她迈过门槛,决定随便找个地方和祁醉谈谈。
清晨的风微凉,吹淡了主仆三人身上的味道。
苏尔雅穿过抄手游廊,一眼就看到水榭亭下踱步的白衣少年,文雅清隽,身姿颀秀。
少年似是也看到了她,脚步一停,眉眼含着笑。
“姑娘。”祁醉不知想到什么,微弯的唇收起,愣愣的注视着苏尔雅。眸中透着小心翼翼,却又不想遗漏苏尔雅任何细微的神情。
苏尔雅手轻抬,竹月、林溪便退了下去。
呃……祁醉这饱含同情的目光是几个意思?
“传言姑娘得了隐疾,没几日可活。”沉默半响,祁醉才解释自己的来意。
他很担心。
尤其是经过宋家画舫一事后,总怕苏尔雅又被人欺负了。
苏尔雅嘴角轻抽。
不是,顾景云给她下毒就算了,怎么还造谣她得了脏病。
欺负她姑娘家面子薄,不好反驳吗?也对,在顾景云的预设里,她现在是浑身长脓,散发恶臭的疯癫女人。正常人连靠近都不敢,更何况是听她解释。
“你别误会,也不必觉得难为情。我、我只想知道,有什么能为你做的。”祁醉眉间倏尔拢起,眸底浮出一抹慌乱,近乎无措的站在原地。
他一瞬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不伤到苏尔雅的自尊。
苏尔雅瞳仁微颤:“为我?”
祁醉点头。他那纯情又真诚的双眸,让苏尔雅莫名有种被温暖包裹的错觉。
但苏尔雅还是煞风景道:“你难道不该担心自己的腿吗?若我死了,你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我习惯了坐轮椅。”祁醉与苏尔雅并肩往前,并不担心这一点。
遇到苏尔雅,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他知道幸运之神不可能总关照他一个人,他重新站起来过,还体验到了正常人的滋味,已经很感恩了。
苏尔雅偏头看了眼祁醉,眸色复杂的轻唤道:“祁醉。”
“苏姑娘请说。”祁醉步伐渐缓,等着苏尔雅的下文。
没来苏家前,他担心苏尔雅孤立无援。到了苏家后,他又怕自己唐突了苏尔雅。
毕竟对苏尔雅来说,他们连朋友都不算。最多……是一起去清虚观拜过神像的陌路人。
苏尔雅纳闷道:“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想你为难。我只是怕,你需要人帮忙时,不知道找谁,便厚颜无耻的来毛遂自荐。”祁醉略显局促的笑了笑。
苏尔雅眉心轻拧。
一直以来,她都想绕开祁醉,专心对付宋雨彤的爱慕者们。或许她早放弃了生的希望,只想尽最大可能的保住家人。
她垂眸浅笑:“传言是假,但多谢你的好意。”
“是我唐突了。”祁醉心下长松了口气,无比庆幸只是个传言。他歉意十足的望着苏尔雅,赔罪道。